一顿冷嘲热讽下来,尤二姐只觉得自己脸皮发烫,恨不能赶紧找个地方钻进去才好。
幸亏这里没有旁人,不然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真是害了一个不够, 还要再害一个。
丑话我可先告诉你, 要是想男人也别只可着贾家的爷们来,告诉你说,那位琏二奶奶可不跟我这样好性子。
她是因为一点儿银子迷住了眼,才一时失了脚跟着姐夫有了首尾。可是自从姐夫病倒之后,她也是本本分分的在一旁伺候着,哪怕守着活寡。
所以尤氏见到尤二姐端着药碗进来,马上就想起了刚刚儿媳妇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于是难得没有开口招呼,只是端坐在上首椅子上一个劲儿的盯着尤二姐那张脸看。
可能是因为心虚的缘故, 本就局促不安的二姐愣是被尤氏看的越来越手足无措,她也不敢把托盘里的药碗放下, 只好试探着问:“长姐, 这是怎么了, 怎么只管一个劲儿的盯着我看。”
现在好不容易我出嫁了, 离开了你们,结果又因为你们母女死皮赖脸的贴上来打秋风, 一下子又祸害了我男人。
怎么, 看着我男人现在不中用了, 你又瞧上了别人家的爷们儿。
她这不言语还罢,一听到尤二姐的话尤氏马上就是一声冷哼, “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个拖油瓶到底长了一张什么样的狐媚脸,难道是专门儿为了祸害我们尤家来的?
自从你那个老娘带着你们俩进了我们尤家的门, 没几年就克死了我的父亲。
因为刚刚米娜才来过, 所以这会儿屋子里除了尤氏和昏睡不醒的贾珍之外, 其他那些伺候的小丫头都被打发出去还没有回来。
是不是看上了今儿过来的那位琏二爷?
尤氏见二姐儿也不言语只一个劲的哭,便再也没有了耐心,更是不留情面的说:
“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那份心吧,在这里跟着我好好伺候大爷,至少这辈子你的衣食无忧。
今日她也只不过跟那位二爷说了两句话,谁知道就招来长姐这么一顿不留情面的责骂,这是摆明了不想再给她留下活路。
二姐心里边儿又是羞愧又是伤心,毕竟今日见到的琏二爷不但比贾珍更年轻俊俏,而且待人也和气。最难得的,就是他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言语中并没有任何的轻视,这叫她心中怎么不会升起那么一两分说不出口的心思。
可是照着姐姐的说法,她怎么就成了那害人的妖*精。
再说,如果真的有第二条路可以走,难道她真的就只能在这里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想到这些,尤二姐一双美目就充满了泪珠,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叫人看着好不可怜。
可惜能够怜香惜玉的贾珍和贾琏兄弟俩都不在,只剩下一个对她厌恶唾弃不已的尤氏,却是最看不得她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
若是你真见到那琏二爷就起了心思,到时候你落在那位琏二奶奶手里,可就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说罢也懒得再看尤二姐那柔若无依的样子,只摆了摆手,叫她进去服侍贾珍吃药。
“别整日里做出这副狐媚样子给我看,我可不是那些见到美色名都不要的老爷们。”
发作了尤二姐一顿,尤氏的心里还是不舒坦,也不管尤二姐怎么伺候贾珍吃药,她只抬脚出了屋子叫了小丫头让把尤老娘请过来。
尤老娘自从那次贾珍出事,她就带尤三姐匆匆离开,之后再也没敢等宁伯府的大门。
眼瞅着就是年关了,尤老娘正坐在家里的炕头上发愁没有机会再找借口上门打秋风,结果这会儿就听说府里有人请。
她虽然心里有些打鼓,底还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带着三姐儿坐上了宁伯府的马车。
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尤老娘终于再一次进了门宁伯府的大门。
只是这次上门给尤老娘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府里的下人似乎跟以往见到的很是不同。
原本国公府的下人见到她们娘儿三个,虽然碍着姑爷和大姑娘的面子,对她们也是客客气气,但骨子里那高高在上总是少不了的。
可是如今再次踏入这个府邸,不但下人的精气神完全变了另一副模样,就连衣着谈吐也跟往日不同。
这些下人一个个目光清正,言谈话语间也是不卑不亢,对待他们更是客气周到之外,再也没了其他情绪。
而且曾经她熟悉的一些管事娘子和丫头们也全都不见了踪影,这次出来招待她们娘儿两个的可全都是从没见过的新面孔。
因此才进门没多久,尤老娘心里就有了些许猜测。这大概因为姑爷的事儿,这府里发作了一大批下人。
稍微有些心虚的老娘忽然就开始担心起二姐儿来,这些知内情的下人都被打发了,那么害的姑爷倒下的罪魁祸首,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呢。
只是不知道她的二姐儿在这里日子过的好不好,就盼着大丫头能看在往日的情分,对二姐能有几分照拂。
心事重重的尤老娘也顾不上身后跟着的小女儿,只跟着带路的丫头一个劲的往前走,就想早点看看自己的亲闺女是不是好。
尤三姐跟在亲娘身后,其实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本来她一个不及豆蔻的小丫头,根本就不懂什么男女之事。可是上回事情闹得那么大,又亲耳听了宁府下人说了那些的难听的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虽然当日三姐儿就回家为了这事跟母亲大吵了一架,因为在她看来,既然的姐夫已经中风瘫痪,为什么还要赔上二姐姐的一生幸福。她觉得本就该带着二姐儿和她们一起回家,凭什么要叫她的二姐姐留在这里守着那么一个活*死*人。
可惜当她说出心中的想法,不但没有得到老娘的认同,反倒叫她恼羞成怒之下,直接就把她们娘儿们日子这么宽松全是靠着大姑爷的接济的事实给说了出来。
“你以为若不是因为二姐长得有几分颜色,那大姑爷会去照管咱们娘儿三个的死活。
要是不看在你二姐的面子上,你哪里来的这些绫罗绸缎做的衣裳,又哪里来的珠宝玉石做的首饰,还有每日里肥鸡大鸭子的又哪里吃得起。
要是没了大姑爷那边的接济,咱们娘三个就靠着家里那点子产业就喝西北风去吧。”
若是说旁的道理,也许尤三姐还听不进去。但是说到她的那些衣裳首饰,她总是有几分舍不得的。
可能是心里也认识到她们孤儿寡母之前都是靠着二姐的美色,才能从大姐夫那里得到好处。
这个认知让尤三姐心里非常的痛苦,但心里还是为了姐姐的一生幸福而感到不值。
虽然有心为姐姐抱屈,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反驳母亲。无奈之下,只能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那也不至于要赔上二姐姐的一生。”
尤老娘见三姐知道了其中的道理,心里松了口气的时候也免不了一声叹息。若是能够,她又怎么可能不顾两个女儿的名声,一个劲儿的叫她们往男人身上贴。
别说二姐赔上了一生,至少她这辈子都活在那公侯府邸,一辈子锦衣玉食,再也不需要为生活操劳。
只除了身边没有个男人,还有什么可挑拣的呢。
尤老娘好不容易用这个道理说服的三姐,只是三姐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这次她倒要看看二姐在宁伯府过的好不好,若是姐姐在这边受苦,那她就是拼着名声不要,也要闹上一场,然后定要把姐姐给接回家去。
就这样,母女两个各怀心思,一路在小丫头的带领下来到了贾珍和尤氏的院子。
尤氏这会儿正盯着二姐和小丫头给贾珍按摩身子呢,听丫头进来禀报说老娘和三姐来了,她才交代小丫头说:“一定要按照太医交代的穴位给大爷好好揉一揉、捏一捏,捏完了再给翻翻身子,省得到时候身上生了褥疮。”
最后又看小丫头做的确实稳妥,才放心脚带着尤二姐出了贾珍的卧室,到了隔壁另一间厢房。
隔壁的厢房里,尤老娘已经带着三姐儿坐在椅子上吃起了茶。一听有人进门的动静,抬眼就看见两眼红红的尤二姐。
这下尤老娘什么都顾不得了,当即就上前搂着二姐儿抱头痛哭了起来。
尤老娘一声儿,一声肉的,只哭她们孤儿寡母命苦。三姐儿也凑了过去,在姐姐身边一句一句的问着,是不是姐姐受了委屈,有没有人欺负。
那边母女三个的相亲相爱一家亲,尤氏却只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
独自站在那边过了好半晌, 尤二姐才压下复杂的思绪,回身自己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掀起门帘子抬手走了进去。
难道是她想害的姐夫中风偏瘫不成?
可那些药也不是她一个内宅女子寻来的,而且当时要怎么样,还不是全凭着那个姐夫说了算,她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
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弄鬼, 我是看在尤家的份上不言不语、不管不问。可若你敢缠上王熙凤的男人,到时候你们母女三个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