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古代山东的历史,你会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每当外敌侵入山东,在山东境内的正规军往往很快被击溃,或者经过短暂抵抗后直接投降。而在之后,山东各地的民间反抗的力量却快速崛起。他们以几百人为一股,上千人为一簇,不断起义反抗,舍生忘死,不计损失的抗击外敌。
这样看起来矛盾的两面性,在整个中国也是一个十分独特的存在。实际上,这样独特的现象是由山东特殊的地理环境,以及山东人的性格所决定的。
中国古代主要的矛盾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矛盾。游牧民族以骑兵为主,来去自如,攻势如风,在与步卒的对战中,占着绝对的优势。而农耕民族,除了少数强盛的朝代,大部分时候采取的都是守势。他们所能倚仗的只有武器之利,地形之优。大部分时候,燕云一带是抗敌的最前线。而一旦燕云失陷,往往是退守河南,只能依靠黄河天险以及一些坚固的城池来御敌。
山东地处偏南,作为北京、洛阳、开封等这些常为都城的辅翼,大部分时候它是作为后方来使用的。每当前方发生战事,山东之兵便前往支援,而关乎国运的决战之地就是这些地方。一旦燕云之地失陷,黄河天险失守,整个山东便像一个被掏空身子的巨人。大部分山东正规军随朝廷主力战死在外,损失惨重。而留守在山东兵卒的少之又少,还大部分是当地驻兵,战力十分有限。
而山东的地形,中西部以平原为主,无险可守,却是人口最稠密的地方,大约占了山东总人口的六七成。但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难以在短时间内形成战力。而原本留守的那些正规兵卒数量太少,面对已经击溃朝廷主力的强大骑兵,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中西部失陷之后,依托中东部山陵纵横的地理特征,尚能抵抗。但这些地方往往土地贫瘠,人口稀少,驻兵比中西部更少,根本左右不了整个山东的局势。
因而,山东的正规军不是不抵抗,而是抵抗不住。
但山东是齐鲁文化的发源地,文风鼎盛,百姓多看重忠义二字。但这个忠未必完全是对朝廷的忠,更多是对文化的忠,对华夏血统的忠。义有对国家的大义,同时也有另一层的对个人的小义。他们重情义,有血性,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侠士之风。但这样的风气,往往让他们效忠于的某个个人。因而在山东,多出现梁山好汉那样的任务,却很难形成像秦人那样完全以法令行事,而最终形成像秦那样的强大帝国。
山东多山多陵的地形特征导致有些地方十分贫瘠,百姓困苦,因而极具抗争精神。在当地独特的文化环境,以及山东人性格的催化下,这些普通百姓在山东沦陷后,这才舍生忘死,抛弃身家性命顽强抵抗。
但这种抵抗力量分散,在大势面前往往以悲情收场。但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告诉天下之人,鲁人不负华夏。
刘泽清叛明,月余时间便掠取大部分山东州府。除了其拥有绝对的军力优势外,还因为大部分山东人认同他山东人的身份。而他采用的策略也有可取之处,他对境内的各藩势力,分化拉拢,只是表面上享有统治权,而不剥夺底下人享有的军权。内部的复杂派系,使刘泽清所拥的真实实力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强,却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掌握了山东的大部州府,成为任何一方都不可以忽视的一股巨大势力。目前,除了一个沂州,整个山东已经落入刘泽清手中。
沂州为鲁南重镇,在古代被称琅琊,地理位置极其优越。但因为它的位置较为偏向东南,临近莱州高密,相对于将本营设在济南的刘泽清而言,它的位置便没有那么重要了。因而在分地盘的时候,刘泽清将它画给了新归附他的王俊,而将青州较为富裕的淄博、益都等地尽皆交给了自己手下的将领郑隆芳。
王俊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他在之前只是贼,并非刘泽清的嫡系呢!朱以派登基称帝之后,给王俊封了总兵,授予他在鲁南领政招兵之权。靠着这个职位,王俊在控制了青州之南数个州县,招兵买马,实力迅速扩张,目前总兵力已高达五万。但王俊本身是贼,其所能倚仗的就是最初跟随他的近万贼人,战力本就十分有限。而那些新招募的士卒,实力更加不值一提,这就让周显下定了先灭王俊,再攻刘泽清的决心。
王俊为山贼,最擅长的就是到处流窜,以前官军多次围剿都奈何不了他,就是这个原因。周显从来没把王俊放在眼中,但青州多山。如若他战败之后,只守要隘之处,或者将残兵隐藏起来,那将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周显想的是要么不战,要么一战就彻底打残王俊。
沂州只要坚守下去,就会逼的王俊不得不将他的主力渡过沂水。到时候在沂州城下,他想逃都没地方逃。但如若在此之前,沂州城破,那周显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崇祯帝在不久之前听闻了山东各府尽降,唯有高名衡在沂州坚守的事情,下旨任命他为山东巡抚。高名衡之前便担任过河南巡抚,论资格,这并不过分。但时机却有点不恰当,毕竟目前高名衡还被围困在沂州城中呢!如若他城破被擒,或者死在沂州城内,不仅将对山东的局势将会产生十分恶劣的影响,周显也会因为失陷大臣而被追究。况且,在沂州城中,还有赵勤所率的一千大明将士。
听完万元吉的提醒,周显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我明日一早便率部前往胶州,然后率仁字营直驱沂州。”
万元吉点了点头,“我从现有粮草中拨出两万石,命人秘密运往高密。沂州孤城坚守两月有余,粮食肯定短缺。只不过即使运过去,所拥的粮草也仅能满足我军将士的需求,恐怕无法挪作他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