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六点,尤岁沢敲响了闻之的房门,但里面没人应声。
他正弯下门把手准备直接进去,身后就传来了闻之的声音:“你醒了?”
尤岁沢回身,不由愣了一下。
闻之此刻身上只有胯处裹着一条浴巾,上半身还密布着水渍,水珠从他下颚划过脖子,路过胸肌上的那点鲜艳一直滑落至人鱼线,再到一处看不见的位置......
尤岁沢眸光微动,随后放开了门把手,让开位置:“水擦开,空调还开着,当心感冒。”
“好。”
闻之没想到尤岁沢会这么快起来,毕竟昨晚说的是六点一刻,他便想着先洗漱一番。
现在直接被尤岁沢撞见自己半/裸的身体,他的肌肉不禁绷紧了些。
闻之进了房间,可尤岁沢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你现在洗澡等会回来还是要洗。”
“起来的时候手脚出了点虚汗,有些难受。”
闻之实在无法忽略身后的目光,他拉开衣柜门,装作找衣服的样子让柜门挡住了尤岁沢一半的视线。
有了柜门的阻碍,闻之这才松了口气用浴巾擦开自己的身体。
其实都是男人,看看也没什么,可闻之就是有些莫名在意,他现在的模样大概还没有少年时的身材好看。
如今闻之身形消瘦,脊背微弯,还有手臂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他总是有些私心的,他知道自己没法让尤岁沢对云姨的离世释然,只好尽可能的不让自己手臂上的刀疤露在尤岁沢面前。
这样总好过尤岁沢一看到这道伤疤就想起云姨的死,想起是他闻之导致了云姨的死。
闻之希望他和尤岁沢能一直持续着当下的平和,哪怕无法再近一步,哪怕回不到当年,只做普通朋友也好。
从尤岁沢的角度,只能看见闻之露在柜门下的半截小腿:“有带运动装吗?”
“没有……”
正是因为闻之想到自己根本没有运动装,所以从浴室出来时才没穿衣服。
“穿我的吧。”
尤岁沢走过来越过了闻之,目光却没有看向他,而是直接拉开了旁边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套白色的运动短袖短裤。
闻之接了过来,虽然前面就已经想到要穿尤岁沢的,但是真到尤岁沢把衣服递过来时,他心情不可避免地上扬了几分。
尤岁沢又从衣柜里拿出了另一套,同样是白色的,进了书房换掉了睡衣。
他虽然睡在书房,但是除了内/裤之外,他的换洗衣物都在主卧。
闻之出来时尤岁沢已经等在了客厅,还递了一杯蜂蜜水给他:“喝一点再出去。”
闻之嗯了一声,抬起下巴喝了一半:“走吧?”
“等一下。”
尤岁沢走近闻之,把一条白色的毛巾搭在了闻之的脖子上:“擦汗用。”
早晨的空气确实好,外面天色已经亮白,但是阳光却很微弱,是属于夏日清晨独有的清爽。
偶尔还会有几缕微风拂过脸颊,呼吸的空气都是最新鲜的。
走了一段路后,尤岁沢带着闻之来到了小区后面围绕河流建设的一个小公园里:“开始吧,跟紧我。”
大早上来跑步的人不少,闻之迈开腿的时候刚好有一个气息微喘的女人越过他朝前方奔去,头发都**地贴在额头处。
闻之之所以会注意到她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女人超过他们后还回过头来朝尤岁沢嫣然一笑。
“……”
长得还不错。
“一开始不用跑得太急,均速就好,用鼻子呼吸。”
“好……”
最初的速度并不快,闻之稳稳地和尤岁沢并肩而行:“你之前跑步都是来这个公园吗?”
尤岁沢嗯道:“跑完可以刚好可以去小区后面吃个早餐,那家店卫生不错。”
闻之默了,尤岁沢还跟以前一样,出去吃饭第一注意的不是口味,不是生意火不火爆,而是环境和卫生。
也难怪刚刚那个女人对着他笑,一个长期在这里跑步颜值又高,看起来很整洁干净的男人,任谁都要多注意两眼的吧。
公园里除了晨跑的,还有带着宠物来散步的,其中自然不乏一些大型犬。
闻之刚跑过一个弯道,前方一只精壮的二哈就朝他的方向冲了过来,闻之身体一僵,脸色有些发白。
眼看着就要和二哈撞上,闻之被尤岁沢猛得一拽,搂进了怀里。
闻之的心脏重重一跳。
两人离得很近,身上都出了一些细小的汗珠,但闻着并不臭,摄入闻之鼻尖的反而是淡淡的清香,说不清是沐浴露还是洗衣液的味道。
尤岁沢没注意到闻之的异样,而是蹙着眉对后面追过来的狗主人说道:“出来遛狗麻烦拉好狗绳。”
“啊不好意思!”狗主人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果断道歉:“实在抱歉哈,刚刚一个没拉住就给它跑了。”
尤岁沢还圈着闻之的肩膀,侧头问他:“没事吧?”
闻之笑了下:“没事。”
话音刚落,尤岁沢便松开了他:“是我的疏忽,没想起公园里有人遛狗……还继续跑吗?”
“继续,二十分钟还不到呢。”闻之心里微热:“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怕狗,只要离我远点就没关系。”
所幸河流两岸的道路还算宽阔,他们也能和遛狗的那些人进水不犯河水,再加上大多数人还是把狗绳好好的栓在手上的。
闻之怕狗还是因为他妈养了一只松狮,到现在已经有八/九年了。
松狮刚到家那会儿,凶得要命,根本不搭理他妈以外的人,那段时间他妈刚好要去拍一组杂志照片,家里保姆也请假了,便打电话回来让闻之给狗加粮。
然而那只松狮根本无法容忍闻之靠近他的食盆,当时就吼了起来,还张嘴咬了过来,要不是闻之抽手快,估计手得废。
饶是如此,他手上也被利齿划破了一道血痕。
那只松狮就一直撵着他吼,闻之当时是真的害怕,他打电话给妈妈,但是那边没人接,他妈向来不在工作时接电话。
闻之只好把电话打给了尤岁沢,尤岁沢还是翻了一楼的阳台进来的,因为闻之已经被那只松狮逼到了角落,整个人都有些抖。
尤岁沢是半搂半抱地把闻之从地上扶起来,送去医院打了疫苗。
其实这事发生时的恐惧闻之已经淡忘了很多,那只松狮他妈妈应该还在养着,但他这些年几乎很少回去,也没什么加深心理阴影的机会。
但尤岁沢显然是记得的。
因为这只脱了绳的二哈,尤岁沢倒是想起来:“你和你家里……”
不怪尤岁沢发问,主要是从闻之被绑架一直到现在,他的父母似乎都没出现过。
“我爸移民到了美国,我妈陪着她现男友从两年前就开始环球旅行。”
闻之嘲讽一笑:“从小他们就打着为了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的名号,而勉强在一起生活,终于在我高中毕业后给了彼此自由。”
尤岁沢跑着的脚步放慢了些,他是知道闻之家里的情况,但没有见过他的父母。
高中三年,闻之和他关系越来越密切之后,几乎是有大半时间都是在他家里度过的。
他知道闻之在家里过得很压抑,但没想到那对夫妻会选择在闻之高中毕业后离婚。
闻之笑了笑:“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我爸和我妈这些年在外面都是各玩各的。我妈有一个在一起好几年的男朋友,我爸找了个情妇还生了个孩子,只比我小一轮。”
那段时间大概闻之人生中痛苦的**阶段,也是一个开端。
真心对他好的云姨刚刚因为他的任性而离世,喜欢的少年不辞而别,就连亲生父母也彻底抛弃了他,各自前往了新的人生。
所有的人都丢下了他,所有人都不再爱他。
那对夫妻在他过去十几年,一直对他灌输着我们是为你才不离婚的理念,所以你要优秀,你不能辜负我们的期待,我们是为了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才委屈着自己继续这段婚姻。
可他们从未问过闻之,这样一个幼时充满争执、少年时冷冰冰没有一丝丝温暖的家真的是闻之想要的吗。
就好像七年前他们离婚,也从未过问闻之的意见。
他们将闻之排除在外,各自展开新的旅途,而旅途上都没有他。
闻之没有再说什么,他并不想在尤岁沢面前提及太多那段时间的事,多少有点卖惨的嫌疑。
他朝尤岁沢不在意地笑了笑,加快了脚步:“你怎么跑得这么慢?”
尤岁沢停下来,把话咽了回去。
他看着闻之的背影,慢慢追了上去:“再跑一圈去吃早餐。”
最后一圈跑得较快,等停下来时两人都是汗淋淋的。
尤岁沢要好些,闻之是浑身都在冒汗,额头上滚落的汗珠约有绿豆大小。
闻之被汗液迷了眼睛:“太久没运动就是这个德行……”
尤岁沢抽过他颈间的毛巾放到他手上:“擦擦。”
“让我缓缓……”
闻之擦完汗,在长椅上坐着缓了会:“去哪里吃早餐?”
尤岁沢迈开脚步:“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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