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文秀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但一句话也接不上去。
莲子起身看向官差:“我师父就暂时交给衙门,请费心照料。”
官差道:“若是单纯的失火案,我们会尽快通知你们将死者带回去的。”
莲子没接话只是再看一眼班主,然后俯身双手持起白布将他的脸盖上,这一举动让它眼底再次涌起生涩的热气,它起身往外走去。
李文秀急白了一张脸,又跟队友道:“你们看看他是什么态度,枉费班主平日那么偏爱他。”
但其他人,没人敢阻止莲子,毕竟它确实是班主的徒儿,还是戏班的台柱。
看到莲只是隐忍离开,立在半空的西斗星君转头看向白虎上神,询问:“神君觉得莲子这次应对如何?”
白虎上神说:“且看后续。”
莲子回到戏班,并没跟大伙儿说班主的事,只问:“老西头呢?”
有人回答:“早上出门之后就没回来,说是去找什么人去了。”
“找什么人?”
“没交代,行色匆匆就走了。”
李文秀随后也回来了,哭着跟大家说了班主死得有多惨,小红儿有多冷血无情,不仅没掉一滴眼泪还让衙门对班主开膛破肚,都没打算给班主留个全尸!
大家听到这里就已经觉得悲痛的。
再加上李文秀声情并茂哭着说:“我是被家里人卖给戏班的,从小就跟着班主长大,虽然我嘴里叫着班主,但心里一直将班主当成父亲,我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死无全尸,我要将他老人家送回古里,让他老人家回平阳安息。”
相较于李文秀的痛不欲生,莲子除了找老西头没找到之外,就回了一趟家。
接着它家的婆婆就过来安排后事,因为这个戏班除了班主跟老西头,年纪最大也就三十来岁,对丧葬习俗并不知情。
再晚些莲子的母亲也跟过来了,她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引导让人抬来了一口棺木。
李文秀见状,私下里跟戏班里年纪最长的“老人”,也就是三十来岁的孟三德说:“孟哥,平日老西头做什么都还来跟你说一声,怎么班主的后事小红孩却没跟你知会?”
孟三德说:“我刚才去看班主了,没在屋,而且对与丧事真不大知道如何着手。”
李文秀说:“你知道不知道那是其次,但你是戏班里除了老西头之外,资格最老的,它找你商量那是于情于理。”
孟三德沉默了片刻,“小红孩是班主的徒儿,这事本就该由他做。”
“他是为了做给别人看吧,做得仿佛我们都跟班主不亲,都是他家的人在操持,到时候好名声都落在了他那个连师父死了都不掉一滴眼泪的徒儿那!”
孟三德看向李文秀,面上有些不解。
李文秀见状又掉了眼泪说:“之前班主在也就罢了,班主不在了,戏班以后就是小红孩说的了,我们这些残兵老将估计连饭碗都保不住。”
说到残兵老将,孟三德皱眉,因为今年他已经三十四岁,已经过了杂技演员最佳的年龄阶段,上次还在钢索上摔下来腰也不大好了,所以他资格虽然老,但若没有旧情,在这个新人辈出的戏班子他确实没有优势了。
李文秀说:“小红孩儿唯利是图,还强势独断,班主一走,我们戏班也该散了,散就散了吧,反正没了班主的戏班也没那味儿了,孟哥,不如我们自己出去单干吧?”
“出去单干不行,我还有妻儿要养。”
“那你想等着小红孩把我们当众踢走吗?你在戏班几十年了吧?但你觉得小红孩能念你这份情给你在这里养家糊口?”
孟三德想了想,看向李文秀:“我是没办法,但你是除了小红孩之外大家公认的最好的,小红孩不至于会为难你吧。”
“一山不容二虎,小红孩早就想除掉我了,况且它若将你赶走,我也铁定不会留下来,孟哥,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我不可能看你受委屈自己安乐。”
这话说得孟三德眼眶都红了,他问:“那你怎么想的?”
李文秀说:“我是觉得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红孩一人独占戏班。”
“可小红孩是班主的徒弟,这些年对戏班贡献极大,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但孟哥你别忘了,班主还有个出走多年的儿子,我不觉得班主会将戏班全给小红孩,或许担心小红孩私吞戏班已经立好遗嘱了也未必。”
两人目光一对,然后就心照不宣地,一起往老班主那屋子走去。
当天下午官府就来了消息,说新月客栈起火点是从厨房开始的,因为起火时间是夜里,一些客人来不及逃脱导致了死亡,基本能排除故意纵火可能,死者家属可以去领回死者遗体。
因为官府下了这样的结论,李文秀在安置班主的决定上又赢了莲子一轮。
大家越发觉得像李文秀这样重情重义的,比小红孩这样冷漠做表面功夫的好多了,只是碍于他是戏班的台柱又是班主的徒弟,以后戏班肯定落在他的手里,所以没人敢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去说他什么,只是按吩咐按部就班办丧礼。
灵堂搭建好后已经有人闻讯赶来吊丧。
小红孩披麻戴孝守灵堂。
面上丧事还算井然有序,但因为李文秀煽风点火,背地里越来越多同门议论了小红孩的不是。
这领头的刚死,底下暗暗就乱成了一锅粥。
挂满白绫的院子一角,两个神明还在作壁上观。
西斗星君见大家如此很是失望,愤愤不平:“这些人都被李文秀逢场作戏给骗了却全然不知,看来平日是我疏于管教了,可怜了小莲子。”
白虎上神却说:“这也间接说明,莲子并没有真正得到大家的认可,若他为人处世迂回一些,性格好些,也不至于这时候没一人站在它那边。”
闻言,西斗星君偷偷瞄了一眼自家神君,小声说了一句:“这还不是像它师父。”
“你说什么?”
“老神说,它还得向它师父多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