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武跟其他死去的银铃卫一样,被用马车拉着出府。
不同的是,跟他一起被用棺材装着出府的,还有他妹妹袁香。
萧玉官没能送他们走,她被禁足了。
她也没打算送,人都死了,这最后一程又有什么重要的?
几天后,凤王爷来到梧桐苑门口,问白杨:“她如何了?”
“一日三餐照常,还跟之前一样。”正因为这样白杨才更觉不安,“王爷……”
凤王爷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他举步走进院子。
四月,梧桐树上花团锦簇,满枝满丫的花在轻风吹拂下轻轻的晃动,几朵淡紫色的花朵打着转从树上落下来,零零星星落了满地。
萧玉官就坐在树下的石凳,将他的黑猫按在石桌上逗弄。
“你不喜欢沙雕这么名字啊,那你这么黑就叫黑猫警长好了。”
见他进来,她放下猫起身对他拱手:“拜见凤王爷。”
凤王爷没说话,在石桌旁的另一张石凳坐下。
她便也坐了下来,继续用一朵梧桐花逗猫。
从质问他为什么袁香会死之后,她就没再对他说过一句抱怨。
可看她抱着袁香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丫头永远不可能跟他亲近了,可他还是问她:“你恨我?”
她依旧逗着那只黑猫,极其随意地反问了一句:“重要吗?”
“若是重要呢?”
“那我恨你。”
其实也说不上恨,他跟她无怨无仇的,可如今就是觉得他厌恶至极。
她转头看向他,眼底根本就没有畏惧,甚至很无所谓地说:
“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一直讨厌你一身红衣的样子,后来因为我你差点丧命我内疚了,但依旧不觉得你讨人喜欢。就好比你让白寅教我,我心里感激,但依旧讨厌白寅让我被撕碎的每一个瞬间。”
凤王爷牙关微微一紧:“你可知,你在跟何人说话?”
“知道。”她淡淡一笑,一字一字念完他名字,“轩、辕、夙、凤。”
她的笑里充满了厌恶,让一向如沐春风的美人凤王眼底逐渐失去了光泽,他低声问她:“你觉得本王不会杀你?”
“我为你做过什么,凭什么觉得你不会杀我?”袁武做了那么多终究还不是死了,“只要你活着就行了,别人死了有什么关系,只是王爷,这样活着,就那么有意思吗?”
她斜睨看过来,再平淡无奇不过地问他:
“那个几乎被勒断脖子,还想着先救你的小孩你会记得他多久?因为你死的人你记住了多少张面孔?洛璃呢,你确定你还记得她吗?”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但凤王爷红衣无风也慢慢浮动起来。
起风了。
梧桐花纷纷掉落,桌上的黑猫一下从萧玉官手里挣脱,仓皇逃窜。
萧玉官却不怕,又或者她在转移悔恨。
她恨自己贪图袁武与袁香之间的温暖,哪怕知道他们的生命贫瘠脆弱。
她不敢再回想,那对相依为命的兄妹,那样并排着躺着棺材里的样子。
当日她有多踌躇满志将那兄妹从吴美美手下带出来,就有多悔不当初。
她有多羡慕那样血浓于水的亲情,就有多后悔自己没保护好他们,就算袁武她保不住,至少袁香不该如此。
一直觉得,轩辕夙凤是个吸食人命的魔鬼,但觉得那些人跟自己无关,她与这个世界无关,所以心安理得的试图利用他所以巴结他。
可是如今,因为袁武兄妹的死,她恨极了轩辕夙凤吸食人命的样子。
当然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不也是在为了保命在谋划着杀别人吗?
可就算她憎恨自己,也不影响她厌恶他啊。
她此刻根本不怕他,或者可以说,她根本就不怕死,轩辕夙凤咽了咽嗓子问她:
“那你想让本王如何做?”
“放我走。”
“不可能。”
“呵。”萧玉官无所谓一笑,对他放不放她,也不纠缠。
原来,她厌恶极了人的样子,是这样锋利又冷静的,任由他把姿态放低,把好话说尽,她都无动于衷。
轩辕夙凤相信她说的话,她对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如今已经是憎恶。
“萧玉官,就算你恨,本王也不可能让你走。”
说完,他举步离开梧桐苑。
站在门口等的孟庄看他脸色十分难看,也不敢说话,默默跟在他身后回到了凤栖殿。
轩辕夙凤的脚步带着怒意,比平时快了一些,他踏入庭院走上回廊,脚步骤然一顿,回头看着那满树的凤凰花,沉声说道:
“把树上的花,都打下来。”
“王爷……”
“打下来。”
“是!”
那天,下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将那株四季常开的凤凰花都打下来。
从凤王爷的屋里抬出来的好几箱红衣,都被拿去烧得一干二净。
白杨将这件事告诉了萧玉官时候,她正在吃晚饭,不过她连筷子都没停一下,自顾吃得津津有味。
白杨忍不住道:“四小姐,我们都知道你很喜欢袁武,更觉得对不起他,但王爷也很喜欢袁武,否则不会陪他回家探亲。”
萧玉官心里好笑,之前太子说他是为了七大灵元去的谷阳县,她还不大相信,如今看来为何不信?
白杨说:“王爷也不想这样的。”
想不想,他要活着就得不断地得有人替他去死。
白杨:“朔月当夜王爷发病吐血不止,所有银铃卫如同往常镇守王府,可当晚法阵出现反噬,除了玉姑娘跟袁武都是新来的银铃卫,根本顶不住都晕死过去,若非玉姑娘那时触发第三颗银铃,只怕王爷也凶多吉少。”
是了,当天晚上袁武死了,玉蝶儿的祭魂令倒是生出了第三颗铃铛。
“四小姐,王爷最近身体真的很不好?”
因为白寅出现导致的吗?如果是,这些人包括袁武的死,确实跟她也脱不了关系。
萧玉官放下筷子道:“我知道,是我一时无法接受袁武兄妹离开,把怨气撒到王爷身上。”
“四小姐,我来王府时间不长,但几年来之间王爷待你如此上心。”
萧玉官闻言低头不语。
白杨再道:“王爷来了梧桐苑数次,小姐要是……消气了,也去凤栖殿走走吧。”
萧玉官垂着的眼眸,微微动了动,问:“听说王爷拒绝吃药是吗?”
看来姑娘是真的想通了,开始担心王爷了,白杨立即道:“今日连茶饭也不用,就跟园子里的花跟衣服生气了。”
萧玉官静默了片刻,说道:“那我……明早去见他吧。”
白杨松了一口气:“是。”
白杨走出去的时候,跟等在大门外的孟庄与孟庄点了一个头。
大块头孟庄与管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也没少来求过萧玉官,要不是王爷有令,他们可能已经把她打晕搬到王爷面前认错,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也应该消气了。
于是几个人就等着明天,萧玉官来了,王爷能安安心心养病。
可是第二天,管家一早来请萧玉官,发现梧桐苑早已是,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