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准不甚熟练地抄起弓箭, 张茂竹便知道这次比试他赢定了。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大概是头一次碰弓箭,只怕连怎么把箭射出去都不知道。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胆子敢跟我比试。”张茂竹虽说在骑射方面并不精通, 但是欺负一个乡下来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跟着张茂竹一道过来的几个也觉得胜券在望, 一个个就等着看顾准的笑话。
“等他结束了之后, 张兄准备怎么惩治他?”
张茂竹想到自己因他受辱,便突然间滋生出许多恶意, 在他看来自己怎么对付顾准都不为过。要说之前那件事情是因他而起,张茂竹却是不认的。
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哪怕让人算计顾准又怎么样, 这不是还没算计成吗?即便这回比试过后叫顾准身败名裂了,那也是他罪有应得。想到此处, 张茂竹便恶声恶气地来了一句:“若他输了,且让他去猪圈里面住一晚上, 在扒了他的衣裳丢到大街上, 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考科举!”
“这个好!”几个人拍着掌大笑起来。
又有人说顾准看着细皮嫩肉的, 说不定会引来不少人围观。
苏墨言听着心头一阵恶心。
他可以闭得住眼睛,却闭不了自己的耳朵。那污言秽语真是听得他都想吐。苏墨言不明白, 为何张家竟能养出这样的人来。张茂竹是跟他一样是老来子, 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有一点不同, 张家只有张茂竹这么一个儿子。到底也是因为如此, 才被纵出了这一身毛病跟满脑子的污言秽语。苏墨言羞于承认自家有这样的下作亲眷。
真是令人不齿!
转过身,苏墨言真恨不得顾准痛痛快快地赢一场, 最好能将这恶心的玩意儿彻底闭嘴。
苏墨言不想把这些人的话告诉顾准, 只是他不知道顾准天上耳目过人,这些难听的话虽未对着他说,可顾准也听的差不多了。
李钰本来抱着弓箭准备给顾准打下手, 最近对方脸色沉了下来,嘴唇紧抿,似乎在压抑着怒火。
李钰碰了碰顾准的手指头。
顾准清醒了起来,不过对张茂竹这几个人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系统知道,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张茂竹也得倒霉。
顾准正在气头上,系统也就没好再说什么。
比试开始时,两边各出了两人当裁判。原是定好了以数量取胜,那这最后的结果是没有什么可狡辩的,只看数量就行,不看大小。几个裁判唯一要盯着的就是两个打猎的人,确保他们在途中不被打扰,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盯着顾准这边的是张茂竹的人,反之亦然。
一时进了山,李钰便被留在了苏墨言身边。苏墨言守在原地,他本也想一道过去,只是见到顾准后面还跟着一个拖油瓶,担心顾准途中挂念这个小孩儿,便得到留下来善后。
李钰有些担心,可苏墨言告诫他自己跟着过去只能添乱。李钰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便也没有任性,只乖乖等着。
一时听到张茂竹带的那群人编排顾准,李钰便不乐意了:
“都还没有结束呢,你怎么知道这是你们的赢?难不成这山上的猎物都是你们家的,你们随意吆喝一声,这些山鸡山兔就排队似的往里箭头底下撞?”
一群人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晌,中间有个人干巴巴的来了一句:“话虽如此,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谁输谁赢。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能有多少能耐呢?”
苏墨言冷冷一笑:“开口闭口乡下来的,我怎记得贵府三代以上也是佃农出身?”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句的伤害有些大。苏墨言怼了一通之后,再没有人敢放肆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揭人的短呢?
不过他们心里却还嘀咕着,这苏家公子与张兄可是亲表兄弟,怎得关系却一点都不亲厚?若是关系好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胳膊肘子往外拐呢?
不过他们也不怎么着急,反正不论如何顾准总赢不了的。张兄的骑射说不上好但也不差了,方才猎到的那些东西虽然有他们相助,但最主要的还是张兄自己准头好。
这打猎看的不就是准头吗?
“咻”地一箭下去,山上的其余五个都瞪直了眼睛。
不仅张茂竹跟他的两个朋友错愕不止,就连宋明蓝跟冯子绪都没有想到顾准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原来你真的会骑射!”宋明蓝佩服地拍了拍顾准的肩膀,心想着原来方才他们担心都是多余的。
也是,世子爷口中,这位可是无所不能的。
冯子绪上前兴冲冲地把那只野兔给扒拉了回来,放在旁边的竹筐里头。
他才不管这野兔到底肥不肥呢?只要算个数就行。话说他们顾兄也当真是沉得住气。方才进了山之后,张茂竹不知在旁边阴阳怪气访了多久,顾兄竟一点都不生气。换了他们,早都要气炸了。
不过就在对方打到了第一只一只山鸡,自以为大局在握对着顾准洋洋得意之际,顾准终于露了真身手。
只一箭便足够让人震惊了。
“这兔子可真是不错,皮毛光滑雪亮,做起围脖应当不差。”冯子绪把这只兔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结果就发现这小兔子心头好像还挺不错的,都已经被人射了一箭,还活蹦乱跳的在挣扎呢。
冯子绪又看了一眼兔子的伤处,发现刚才那一箭并未扎深。他摇了摇头,心想着顾兄射箭虽然准,但是这力道真让人不敢苟同。可再想想他们顾兄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能够学会骑射就已经很是不易了,实在不能要求太高。
不止冯子绪,坐在马上的张茂竹也看到了那一条活蹦乱跳的兔子。他又嘲讽了一句:“连只野兔也射不死,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顾准充耳不闻。
接下来,不知顾准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凡张茂竹射中一只,他便紧随其后跟着射中一只,东西不大,力道也未曾将它射死,但总归是猎到了,且每每都比张茂竹多得一只。
张茂竹已然恼羞成怒。
可不管他如何费尽心思,顾准始终多他一个,这如何叫人不气呢?
“你故意的!”好不容易打到一只大件之后,张茂竹正要高兴,结果就看到顾准轻飘飘地射中了一只不长眼睛的山雀。
宋明蓝赶紧装到篓子里,嘴里还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是哪个憨货说要拼数量,啧啧,后悔了吧?”
只一句,叫张茂竹理智全无。
他可不就后悔了吗?可是后悔也没用了,这里也不是张家,不是他撒泼耍赖就能将之前说过的话一笔勾销的。
可一想到输掉的后果,张茂竹只能暂且忍下继续打猎了。
他就不信了,顾准还能每次都那么幸运?但凡他多注意些,赶在半个时辰前将最后一只猎物拿到手,他就不信顾准还能再比他多出一只来。
别说,顾准还真能。
半个时辰结束,山腰上放了一个鸣炮。偏偏在这前一刻,顾准随手一射,那支羽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正好射中了树上的松鼠。
啪嗒一声,松鼠从树上滚了下来。
宋明蓝喜出望外,赶紧捡了回来,宝贝一般摸了两下:“好家伙,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就差你一个了!到底是咱们赢了。”
张茂竹带过来的两个人隐隐有些担忧。
张茂竹憋着一口气,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最后那只该死的畜生进了顾准的框子。
顾准翩翩然坐于马上,看他气得想生吞活剥了他,却还有空撩拨两句:“我可是在鸣炮之前射中的,看来,张公子注定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了。让我想想,该要求什么才好呢?”
张茂竹心中憎恨。
这个顾准,天生就是来克他的。这人不仅狠毒,还心脏,明明会骑射,方才却装出一副不会的样子引他上当,真是好险恶的用心。老天爷怎么不降一道天雷劈死他!
张茂竹一脚踢翻了带过来的篓子。
里头的猎物散落一地,不过早就断了气,即便被踹出来了也不会动弹一下,只是血流出来弄脏了一片地。
系统大叫一声:“看,无能狂怒了!”
顾准嗤笑。
废物而已,他甚至都懒得动脑子来对付他。
不管张茂竹如何排斥,一行人终究还是下了山。半个时辰并不算长,冬日里山上的东西也不算多。顾准他们进了山之后各自打了多少东西彼此心里都有数,不用清点便都知晓。
不过,为显公平,苏墨言还是清点了一遍。
最后,顾准以一只松鼠的微小优势压过张茂竹。
赢了就是赢了,之前已经立了赌注,苏墨言也不会让张茂竹出尔反尔。他主动问顾准:“顾兄想要我表兄做什么?”
张茂竹斜眼看着顾准。若他真敢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漫说他不同意,就是张家跟苏家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端看他敢不敢了。
不想顾准只是轻声问了一句:“听闻张公子院中有一颗一人高的珊瑚树?”
张茂竹未曾想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个,惊讶之余下意识就承认了:“你怎么知道?”
苏墨言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又得闹出丑事了。
顾准见张茂竹并未反应过来,于是道:“我也是因缘际会听别人说起过的,听闻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既然张公子今日输给了我,也不知能不能舍得下这个宝贝?”
张茂竹讥笑两声:“我当你有多高的风骨呢?原来也不过就是个小人。罢了,不过就是个珊瑚树,赏就赏了。”
“那张公子准备何时给我?”
张茂竹鄙夷顾准的急不可耐。不过那东西他也不记得从哪儿得来的,摆在院子里这么多年,早就看腻了。
顾准要就给他算了,他在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张茂竹不屑道:“今日便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