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燕时带着易容之后的暗卫前往幽州,霍乱蜀王。
与此同时,蜀王飞鸽传书孟丽娘,让她务必找机会毒杀凤王。
两厢同时采取了措施,但看谁棋高一招。
这日早膳过后,乔木又如往常一般,带了翠芽、翠花、翠叶来到花园里的茅草亭子里赏梅煮茶,间或跟着翠芽学学绣花。
小九则站在桌子前,悬腕练字。
楚言大步而来,面色看不出喜怒。
“在作甚?”
乔木一楞,这明显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了,让三个丫头屏退左右,垂下竹帘的茅草亭子里烧着热炭盆,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这里摆放了一张长塌,便是乔木困倦时用的,楚言来了,这长塌便成了他的。
乔木伺候他在榻上坐定之后,端了被热茶给他暖身,笑着道:“爷瞧瞧,妾绣的花这回可入得眼去。”
楚言哼笑一声,“等你的绣技和你的厨艺有相等造诣之时,怕寡人和乔儿也到了地下。”
“你可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妾自己瞧着倒是进步不少,至少这鸳鸯的眼睛那是活灵活现的了。”乔木喜滋滋的道。
楚言伸臂一把将人抓上塌来抱在怀里,“这些日子以来还习惯吗?若是无聊,便让你家里人来陪你说说话。”
“好吃好喝好穿,还有人送上门来给我消遣,我可不无聊。”乔木扔了绣棚,点着楚言的下巴笑道:“王爷不忙着皇图霸业,怎有闲工夫回来逗弄妾,难道是想妾了不成,妾可不信。正值前方战事最敏感的时候,王爷回来定另有所图,妾说得可对?”
“你的消息到还灵通,可是你那新认的大哥告之你的?”
“那倒不是,他被你派去打仗卖命,妾就算想见可见不到啊。对了,夏怀瑾可还好用吗?若是不好用,王爷看在妾的面子上,打发他回来开酒店也好,妾可不求他在死人堆里挣什么功名,对妾的母亲来说,只要他活的好好的她就满足了。对于这位失而复得的儿子,现在她可是宝贝的不得了,便是连怀瑜在她心中的位置都要下降一个等次了。”
楚言捏着乔木的下巴,眼底浮现丝丝笑意,“你不求,你母亲不求,可不代表男人不求。大丈夫建功立业,那是多少人的梦想。现在机会就摆在他的眼前,他若窝囊的放弃了,寡人直接就将他赐死!”
乔木不惊不怒,反而笑着亲了他一口,“妾,谢陛下龙恩浩荡。”
楚言心情舒畅,含着乔木白皙如玉的耳垂啮咬了半响,“这小嘴可甜的狠,比你昨日做的那道甜品还要甜,不过,寡人甚爱便是。”
“别、别,妾身上还疼着。”乔木缩着小脑袋推拒。
楚言喟叹一声,时轻时重揉捏着乔木的大腿,“这般可舒服些许?”
乔木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双腿微微并拢,芙蓉面上飞上两抹烟霞,轻嗯了一声。
心下却生出狐疑,试探着问道:“王爷回来可是有要事需办?”
“嗯。”楚言搂着乔木腰肢的力道蓦地加重,片刻和缓,轻吐浊气慢慢道来,“寡人的生母出身贱籍,乃是宫廷乐伎,因相貌出众被父皇临幸,后来便有了寡人,从寡人记事以来,父皇母妃的感情一直很好,寡人时常看见父皇亲吻母妃,或是在花间,或是在屏风后,或是在明亮的花灯下,父皇也时常将寡人举在头顶,或让寡人骑在他的脖子上,那段时光现在想来真如镜花水月一般。寡人小时总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神仙般的日子在一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香暖的寝宫一下子就变得阴冷,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女太监消失了,吃也吃不完的各色点心、菜肴消失了,便是连母妃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我从高高在上的皇子一下变成了一个老太监都敢亵玩的落魄小子,冬日没有狐裘,夏日没有冰块,人人见了寡人要么是避而远之,要么是上来嘲讽几句,就连以前在寡人面前使劲讨好的兄弟们也一下子变了脸色,他们合起火来欺辱于我,竟然还骂寡人是野种,骂母妃是**荡妇。”
乔木心中梗塞,张开双臂抱紧了他,其实,到了如今他自己能脱口而出了,也便说明他的心结解开了。
楚言顺着乔木乌黑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嘴角微牵讽刺:“口里大声的和别人反驳母妃不是那样的人,可心里却受到了影响,可母妃是这个世间待我最好的人,我怎能和别人一样,我便想一定要找出真相还母亲一个公道,那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自己仍然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一路闯入皇后寝宫,却看见他们一家三口言笑晏晏,我从来不知父皇看我的眼神会那么的冷和厌恶,我是被父皇打出来的,他甩了一柄玉如意,正好砸在我的头顶,鲜血汩汩流淌将我的眼睛都淹没了,我看见的所有景象在那一刻都是鲜红的。”
“来,散开寡人的发髻,寡人给你看看那伤疤。”
他心血来潮似得,兴冲冲的钻入乔木的怀里,脑袋枕在乔木的大腿上,“快一些,难道你不想看吗?”
“呃,好,我看。”乔木被他的举措弄的一愣一愣的,少顷又缓缓笑了,“王爷怎像个孩子似得。”
楚言的长相本就属倾国倾城如美玉一般,这会儿他的笑容毫无杂质,美的惊心动魄,竟把乔木晃的眼神迷离,遵从他的指挥便抽出了玉簪,拿下了银龙冠,轻轻扒开乌黑青丝。
“可找到不曾?”他急切询问,“上次寡人自己摸时还摸到那个小疤。”
“找到了,是这里吗?”乔木轻按那小指甲大小的疤痕。
好像还有余痛似得,他下意识的瑟缩一下,又把脑袋伸到乔木的手底下,笑道:“就是那里,父皇当时砸的真疼,寡人至今记忆犹新,那柄玉如意摔在地上粉碎。”
乔木十指穿梭在他的发间,或轻或重的给他按摩,像一个最乖的聆听者,“王爷原谅您的父皇了?妾听您的口气都感觉到您的开心。”
楚言沉默下来,笑容也收敛回去,严峻的像是面对紧急军情,“逝者已矣,再说无益。”
乔木挑眉,这话可是你自己挑起来的,这会儿又说这个,真是……呵,高兴的疯了吧。
“不过,父皇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钱氏外戚,寡人必回连根拔除,钱氏女子全部五马分尸!不,砍成人彘!”
大腿上承受的重力突然加大,乔木便见他绷直了身体,双手抓着榻上的褥子,几乎没被他抓烂。
“乔儿,寡人不会让你如母妃一般,寡人会给你最好的,和你白头到老。”他目光湛湛,极为认真。
“好。”白头到老啊,真是一句极为让人心动的誓言,可能和你白头到老的女人只怕不只有我一个。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很大情况下是人们对爱情最美好的幻想。
封建社会,男人找小三、小四是合法的,是光明正大的,在现代社会男人找小三是不合法的,看似进步了,可男人依然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
忠诚,和法律无关,但看个人,还要天时地利人和,还要男人女人们自己足够幸运和聪明,重重条件加在一起,看起来真是太难。
“妾憧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我们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相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看过你光屁股的时候,你也看过我尿床。你会在少年时给我推秋千,我笑靥如花,我会在少年时给你绣一个歪歪扭扭的荷包,你笑着珍之藏之,视若珍宝。我及笄了,你弱冠了,你会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来我家提亲,我躲在花树下心跳加速,害羞,瞅着你笑,期待这与你洞房花烛的夜晚。婚后,我们之间没有争吵、没有仇恨、琴瑟和鸣,几十年过去了,我白发苍苍,你齿摇发落,你还会在青梅树下亲吻我满是皱纹的脸,赞一句,老婆子你真美。”
泪,突兀的低落在楚言的睫毛上,一滴、两滴,滴滴彷如重锤砸在他的心尖上,让他慌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乔儿……”他起身,抱她在怀,心痛莫名,可他却不能再给她任何承诺,只能吻上她的唇,轻轻的吻,重重的疼。
乔木闭着眼,仰着面承受,睫毛上的泪珠颤巍巍的像是落在蛛网上的露水。
狐裘半解,露出里面瓷白的肌肤,他的吻落在上头种下一朵朵鲜妍的花,乔木整修情绪,扭着头微微推拒。
他一顿,灼热的吻落后她的耳根,静静抱了会儿,小几上青铜狻猊兽炉里,紫烟袅袅,清淡的香气在茅草亭子里缭绕回环。
竹帘外,梅树上,鹰啸一声,破军落在了花枝上,红彤彤的花瓣簌簌落在白雪上,白雪映红梅,意境真个是美的。楚言轻叹,“乔儿,民被官围,官被君围,君被国围,国被天下围,我们都身不由己。”
乔木睁眼,在他怀里蹭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让自己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似得塌在他的怀里,放肆全部的自己享受此时此刻他能给予的爱,“只是应景而发,没有别的意思,妾始终记得王爷给妾的承诺,不被任何人欺辱,这便够了。”
“好。”楚言低语,又亲吻她的发丝。
伸手拉起眼前的厚重竹帘,手指半含口中,一声嘹亮的鹰啸便赶着簌簌落花飞上了花枝。
破军扑凌一下翅膀,松开被它压弯的花枝起飞,片刻便落在了雕花栏杆上,琥珀色的鹰眼盯着乔木辨识了一会儿,鹰头转了转直接转向楚言。
乔木失笑,“这黑鹰可真成精了。”
见乔木眼睛微红,还笑了出来,他越发迈不动脚现在便走。
“妾给王爷将信笺拿下来。”
“好。”
竹帘外的小路上,孟丽娘站在雪地上怔然发愣,透过被拉起的竹帘,她看见了什么?
男女静然相拥,相视笑时,暖暖情丝在对方的眼睛里流淌。
“这是什么?绮红,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孟丽娘尖长的指甲一下抓疼了绮红,压低的声音尖利的传人耳膜。
绮红惧怕,“主子,您说什么,奴婢真个不懂啊。”
“呵,呵,哈,哈哈哈……”
孟丽娘失态大笑,状若疯癫。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从始至终我都是被利用的那个啊。表哥,你好狠好毒的心肠!”
“主子,您别吓奴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