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日了,每当我早晨醒来,总发现湿了裤裆。”刘三郎打了个哈欠,拽了一张椅子在于子归对面坐了,把手腕一伸。
于子归三指放于刘三郎脉门上,眼睛望了望刘三郎,但见他额上有虚汗,面色倦怠,他禁不住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啊。”刘三郎伸出舌头,好玩似的做出吊死鬼的模样。
于子归却不笑,一把甩开他的手腕,面色沉肃,道:“舌苔淡白,脉细弱,还真让我说着了,你,即将精尽而亡,行了,你回去吧。”
“什么?”刘三郎面色一整,稍有惊慌的望向于子归,一把抓住他的手,苦巴巴道:“表哥啊,有话好好说,你没头没脑的让我回去,我回去干什么啊。”
于子归推开他,拿起笔在黄纸上写着什么,眉眼不动,哼道:“回家准备丧事,还能准备什么,我早告诉你悠着些,你倒是听过没有。”
“那、那怎么办,表哥你可要救救我啊。”刘三郎面色一白,猛然站起,拉扯着于子归的袖子不放。
“你之病在肌肤时还可治,奈何你不听我的,此时你再来找我给你看,已是晚了,你之病已是到了骨髓,回天乏术,你我无异于扁鹊和蔡桓公,所以,刘三郎,刘临风,此去准备丧礼吧,不日,我们将阴阳两隔,你放心,每年鬼节,我会记得多烧些纸钱给你的。”
于子归面色冷沉,在刘三郎看来是一丁点的玩笑意思都没有的,此时,他已然吓得脸色苍白,双股颤颤,一把抱住于子归的腰身,死命不放,哭啼道:“表哥啊,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还没玩够呢。”
“放开我,你回去吧,我没有办法了,或许你可以下楼去找江大夫,他的医术高明还有办法医治你也未可知。”于子归被身后这一大男人抱的不舒服,使劲撕扯想把这贴狗皮膏药给撕下来。
“我不走,就是不走,表哥我离不开你啊……”刘三郎是真被吓哭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模样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乔木拎着食盒上了楼来,门半掩着,堪堪被听了一些“关键”话语入耳,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男男在椅子上拉拉扯扯,恩恩爱爱。
她本是不想打扰人家的,奈何食盒里的肉粥若是冷了就失了原本的味道,不得已只好敲了敲门,推了门进去,笑容暧昧的打量于子归和刘三郎几眼,指指手上提着的食盒道:“冒昧打扰二位了,嗯,我知道那事是不容许别人打扰的,那个欲什么不满很伤身,但是我想着你们做那事是很需要些体力的,你们瞧,外面太阳渐渐升起,已是到了早膳的末尾,略略吃些垫垫肚子可好?”
椅子上的俩男人闻言皆是一僵,于子归是羞煞气恼,刘三郎则是饶有兴味,扑哧一声笑了,花枝烂颤,暂时忘了他的“生命危险”,见有人来,不仅不放开于子归,还越发往他身上黏,捏着嗓子,娇滴滴道:“表哥,这个美人是谁啊,怎么也不介绍给人家认识认识。”
“我叫夏乔木,很高兴认识你。”乔木朝着刘三郎俏皮的眨眨眼,径自进屋,把食盒放在书桌上,正对着那二人。
但见,于子归一身天蓝色锦衫,头扎幞头,面如冠玉,而另一位一身靛青色锦衫,腰缠金兽头带腰,色如春晓,目若秋水,身段颀长偏瘦,这不正是一个妖娆受吗?
乔木笑容越发暧昧不明,她从来不歧视男同、女同,却不接受现实中的男男和女女,无他,只因现实中的那些人长相太欠,不堪入目罢了。
所以,她只喜欢动画版的男男或者女女,只因画出来的人物太美,符合她的口味罢了。
而今日见到的这两个,身穿飘逸古装,颜色都甚是美丽,一下子就得了她的喜欢。
“你们这是‘我为君穿绯橘衣,愿君为我插花笈’吗?”
“刘临风,你给我站好了!”于子归气急。“你死不了,这总行了吧,给我起开!”
“哈!”刘三郎拂了拂衣裳,懒洋洋站直身子,睨了于子归一眼道:“你早这么说多好,害的我在美人跟前失礼了。”
“你们感情真好。”乔木把肉粥端出来,热气上溢,顿时满室生香。
“谁和他感情好!”于子归哼了一声,端正坐好。
白瓷盅,乳色粥,整整齐齐方形红色小肉块,嫩黄色的蛋花,再配以剁细了的小葱花,色香味便全有了。
赏心悦目,香味扑鼻,乔木深吸一口,满足而笑。
她是享受惯了的人,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求矜贵细致,她想,似于子归的出身,他也不该例外。
这套瓷器可是她刚在瓷器店买到的,花费了不少钱呢。
亏得她买了两套白瓷碗勺,一套是准备自己用的,可是现在吗……乔木望着不拿自己当外人,盛了肉粥就吃的“妖娆受”,面上笑容加深。
她喜欢这个刘临风,是个会玩的,更是个玩得起的,对女人更是个……有求必应大方的。
较之于子归更好。
至于好在什么地方……乔木背手在后,十根指头扭啊扭,笑容愉悦。
于子归接过乔木递上来的肉粥,动了动嘴也不知能说什么,只得低头吃起来。
白瓷盅和勺子碰撞发出清脆悦耳声,刘三郎眉眼不悦,看都没看乔木便道:“这就没有了,美人你也忒小气,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再去做了端来。”
“今日是没有了的,不若你明天再来,我做另一样吃食与你。”乔木朝他眨眨眼,似玩笑似认真。
刘三郎看着乔木,上下恣意的打量了一会儿,但见她,五官精致,模样妧媚,柳腰丰臀,身段风流,气韵更是……一种让他说不出来的舒坦。
她不是青楼教坊之女的媚俗功力,讨好他就是为了他腰包里的钱物,不是名门闺秀,端正羞涩,更不似贵女,举手投足间高傲泼辣,她是什么呢?
刘三郎半敛眸沉思,倏然睁开,眸光见悦,是了,她的言谈举止,更似是……他们是一类人的感觉,是个敢玩、能玩、会玩,玩得起的女子。
更像是能一起玩,一起风流快活的知己好友?
不不不,这明明是个女子,女子如何能在男人堆里玩起来,能和男人玩成一片的地方,只有床上、榻上、花园假山里,犄角旮旯里。
可是面前这女子不是,她明晃晃是有所求的,然而,她的所求不像是青楼妓那种,出卖身体,以求得金银钱物,甚至是花魁的地位,而是朋友之间的所求,她让人感觉到,你帮了她,绝对不会吃亏,她会以更丰厚的利益报答你。
“可是瞧够了没有。”乔木在椅子上坐了,大腿翘在二腿上,全身放松的靠向椅背,若是此时有一杯红酒,一根泛着玫瑰香气的女士烟,乔木,她就是一个女老总了,懒洋洋,矜贵贵混迹在男人堆里,成为男人们的宠儿。
这便是她,夏乔木,故人庄里,行迹成谜的女老板。
她成名之后,最喜欢做的事情有很多,下雨天窝在床上看书,阳光晴好的时候,独自一人坐上飞机,去往世界各地品尝美食,是了,她是个品菜师,明星有星探,美食当然也得有食探。
身体有**的时候,固定去找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顾七锦,他是什么身份,是港城望族贵公子,她特别想让他臣服在她这朵玫瑰花下,而他更想收服这个到处乱飞的女人,他们始终在较劲,谁都不服谁,到了最后,贵公子要定亲,而她出了车祸,一命呜呼,从此永别。
“美人怎么也不会瞧够呀。”刘三郎觉得这个女人很可以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谬,一个可以和他一起风流的女人,这太荒唐了,便是大唐贵女们,也不会和男人真正意义上的一起玩,和那些贵女们玩,更像是举行一场淫秽享乐的宴会,可那不是玩。
一个可以玩在他们圈子里的女人,想想真是让人兴奋。
想到她的出身,刘三郎似笑非笑,但愿不要到了最后,勾搭上一个她想要钓的大鱼,成了男人的妾,吼吼,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女人呀,总要一个特别的才好。
大掌不是搁在乔木的柳腰上,行止轻浮,而是搭在乔木的肩膀上,薄唇凑近乔木白生生的耳垂,悄声道:“美人,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哦。”
“你失望与不失望与我什么干系,我但愿我们能成为朋友,我这张脸皮甚是不错,公子可要把持得住才好。”
“公子我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美人你的姿色还欠了些,把心放在肚子里。三日后,蜀岗子城有迎官宴,你去不?”
乔木拉拉自己身上穿的细葛衣,娇娇道:“我总喜欢穿些软料子,那样不会磨着我嫩嫩的肌肤,可是你瞧,我现在的身家只能这么穿了,你看还有我的头发,一点也不黑,这样子太丑了点,你那宴会我若是去了,岂不是要给你丢人,再说了,我以一个什么身份去呢,大公子你的相好,还是你包养的外室。”
乔木假模假样的叹息一声,脸上却不见自卑,又道:“你总得给我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的空闲,在你们扬州城站住脚才行啊。你想让我出丑吗?”
乔木瞪了他一眼,每一句话软软糯糯的,像是撒娇,可又不是。
那样的话,若是出自教坊女子的口,刘三郎毫不怀疑的会认为,那是她们在向他索要衣裳穿,要金银首饰戴,他会毫不犹豫的开口赏赐,要绫罗给绫罗,要金钗给金钗,可是这话是乔木说的,他只会觉得可爱,像是妹妹在和哥哥抱怨,半臂锦不好,要软烟罗,金钗不好,要红宝石的步摇。
便是给,也是出自真心,而不是对于那些女子伺候好了他的**之后给予的赏赐。
这太奇怪了,刘三郎懊恼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他吃了她的肉粥,真的就要卖身给她了吗?
从此后,她要他往东,他不会往西,她要他打狗,他不会撵鸡。
哦,那样的日子真是太悲惨了,却,很是新鲜,很是心甘情愿,他甚至有些期待。
于子归轻咳了一声,提醒这二人,这屋里还有他的存在。
此时,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心拙,有些羡慕起表弟的油嘴滑舌来,这个表弟,总能吸引着女子自愿献身给他。
那个红袖招的流云是那样,王记馒头铺的俏寡妇是那样,现在,连这个曾经追着自己跑的小村姑也要自愿献身了吗。
想至此,于子归黑了脸。
出口的话却道:“三日后有什么宴会,我怎没有收到请帖,是姑母又要举办‘赏花宴’吗?”
“哈,表哥,你吃醋了吗,为了你不要的这个‘未婚妻’?”刘三郎取笑道。
乔木也笑,对那古板不通情趣的于子归,在她和刘三郎面前,只有被调戏的份儿。
于子归懊恼的咬住自己的舌头,冷面道:“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管不着。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家你登不得正门,他家,你只有做侍妾通房的份儿。”
刘三郎冷眼看着乔木,乔木脸面在笑,目光冷厉,少顷,垂眸玩着自己的手指道:“若我为妾可以啊,我只怕他家的正室就要一辈子独守空房了。”
“呦呵,你好大的口气。”
“说着玩罢了。”乔木起身收拾了碗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