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夕回到客栈,房间里空荡荡的,顾梓晨依旧没有回来。
她简单洗漱换了衣裳,就合衣躺下来,看着头上的床幔一时有些发呆。
这一天不过是坐坐车,给果树根须浇了点水,甚至不如她进山一趟的运动量大,可现在这怎么感觉那么乏呢?
越是心里想着,眼皮愈发沉重,她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夜色沉沉,天空被厚厚的云幕遮住,看不到一丝月色星光,可地上的霓虹灿烂,却宛如天上的星河遗落人间一般。
秦月夕站在高楼边缘向下俯瞰,才刚侥幸完成了一项棘手的刺杀任务,此后她在职业杀手圈子里就是唯一的3S超级王牌,心中兴奋不已。
她正准备从楼下跳下去,开启滑行飞翼逃出生天,身体却猛然一震,一股冰凉的穿刺感透胸而过,她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慢慢转过头去。
身后站着的,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但面容隐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那人此时的表情。
“你……”
秦月夕身形摇摇欲坠,胸口的冰冷化为灼热,撕裂般的剧痛蔓延开来,让她几度将要失去平衡坠落下去。
她向那人伸出手,似有满腹的疑问,最后却只挤出一个字来。
原本身后最坚实的盾,却陡然间变成刺穿她的最尖锐的矛,这一惊天的变故她似乎从未想过,又仿佛已经在意料之中。
那人嘴型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可秦月夕已经仰面向后坠落,耳边只能听到风声呼啸。
秦月夕保持着伸手向上的姿势,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人向着下面坠落,心也向着无尽黑暗处坠落。
忽然一股温暖坚定的力道抓住她,有人在耳边轻道:“月夕,月夕。”
那声音如同来自云霄之外,又仿佛在脑海深处响起,萦绕耳边盘桓不去。
秦月夕被那温暖的力道和声音牵引着,又从黑暗中慢慢挣脱出来,沉涩的眼皮微微一动,终于缓缓张开来。
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一个人影,依稀与刚才那个熟悉的身影重叠,同样是俯视着看下来的,视线却一个冰冷,一个满是关切焦急。
随着视线逐渐清明,前者隐去,后者逐渐清晰起来。
“你醒了?”
眼前的男人眸光深沉中隐含焦灼,满是对她的关切,秦月夕没有说话,目光下移到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那就是梦中给她温暖与力量的源头,他的手掌宽大,手指却细长骨节分明,握住她时几乎将她的手全部包在掌心。
“我回来时屋里没点灯,也不知你睡了多久,只是见你像是魇住了,这才将你唤醒。”
顾梓晨自顾自地跟她说话,仿佛忘记了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
他又转头对子渡说:“把灯盏稍稍拿远些。”
子渡依言将灯盏拿走,刺目的光线一下子缓和了许多,也让秦月夕的目光看起来分外柔和。
“要不还是起吧,洗把脸清醒一下,也该用晚饭了。”
顾梓晨今天显得格外话多,秦月夕一句没回,他还是自顾自地一句接一句,半点儿没有往日里的寡言高冷。
“你好烦。”
秦月夕忽地垂下头去,手指摁在太阳穴上揉着,一句简单的抱怨却带着股娇嗔的意味,成功地让顾梓晨闭上了嘴,手下微微一紧。
“好,不说。”
他声音低沉,落在耳中犹如开了重低音环绕的低音炮一样,听得秦月夕心弦也跟着一阵震颤。
更让她心头狂震的是顾梓晨接下来的动作,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接替了她的动作,手指在她太阳穴上按揉着。
似是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远了,顾梓晨又往前挪了挪,将秦月夕的马尾辫解开,手指将她的发丝梳理顺滑之后,在她头顶的穴道上按揉着。
顾梓晨穴道认得准,手下用劲儿又恰到好处,秦月夕头皮一阵酸疼麻涨,过后却又舒爽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浑身都舒泰了。
秦月夕低着头,眼睛也微微闭上,半分抗拒的意思都没有,周身被熟悉的草木香气笼罩,带着股让人心安的清冽沉稳,让她忽然有了种微醺的感觉。
半晌之后顾梓晨才低声问道:“可好些了?”
“嗯。”
秦月夕应了一声,眼前又亮起来,是顾梓晨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就起来洗洗,伙计之前就送饭来了,我让他在灶上温着,等你醒来了再说。”
顾梓晨话音才落,就见秦月夕偏腿下了床,虽然已经醒来有段时间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初醒时的慵懒。
她像是已经习惯了与他相处,不再如初时一般脸上带着笑意,浑身却长满了刺,也不如二人初初同室而居时那般躲闪。
就是这样才好,慢慢地柔软下来,慢慢地习惯有他。
就是这样才好。
二人正在吃晚饭的时候,李天赐又来了。
这回他是来送正式的帖子来的,鬼手李不仅是邀了秦月夕,也把顾梓晨一并带上了。
“家师说了,不让夫人久等,这关等见了您,尽过地主之谊之后再闭也不迟。”
李天赐就是在传话时提到鬼手李,也是恭恭敬敬的,显然敬师已经被他刻进了骨子里。
“好,我也想去拜见一下李先生,那这帖子我就接了,明日定然准时赴约。”
秦月夕接过帖子,看了顾梓晨一眼,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少言寡语,也拿不准他明日是否还有事要办,又是否能有时间赴约。
“娘子,李先生既然已经下了帖子,为夫自然也是要陪你同去的。”
顾梓晨对她又开始以娘子相称,秦月夕只当他是做样子给李天赐看的,并没有想太多,听他也是应承了,便对他点头微微一笑。
李天赐看着眼前这神仙眷侣似的一对璧人,心中不知有多羡慕,又暗暗有了几分憧憬。
他也不奢求别的,若是他将来的娘子能有秦月夕三分聪慧美好,他就心满意足了。
送走了李天赐之后,这一夜再无旁人来扰,安安稳稳地过了。
第二天天没亮,一辆马车匆匆在客栈门口停住,一位老者不等车停稳就推开车门准备下来,正是那位擅长农事耕种的顾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