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快要天黑了，便寻着去码头那菜场捡一些别人不要的菜叶子或是小鱼小虾。
虽都是断了气的，但也算得上是新鲜，又不要钱，回来凑合着吃一顿，十分划算的。
李少棠瞧着锅里煮着的鱼虾，心中酸楚，不免是怪自己没有出息，叫老父老母一把年纪了，还跟自己吃苦日子，住这样的破棚子。
此刻是恨不得已经开了考场，他就算是用尽了毕生所学，也无论如何要挣个榜上有名。
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招工的哨子吹响。
这是有船只半夜到了，急着下货，他才并不知晓 只是被吵醒了，便钻出棚子，隔壁刚认识的邻居便朝他喊着：“你还愣着作甚，快走啊，晚上工钱翻倍的。”
可不是嘛，这晚上比白天更寒凉。
工钱自然是翻倍的。
李少棠闻言，也不嫌弃吵闹了，连忙扎进了腰带，跟着众人一起跑去。
就生怕晚了这名额没了。
这是从江南运来的茶叶，好巧不巧就是墨痕息的，只是可惜这是大船，万雄商栈那边的河太窄，压根过不去，只能在这大码头下货，再找车拖回去。
因数量太大，万雄不放心，也是熬夜披着氅子来了，搬了个椅子在那里坐着，怀里也抱着手炉。
他没见过李少棠，那李少棠就算是听说过他的名号，也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着他。
只各烤火的烤火，下货的下货。
转眼到了天亮，这船上的货才卸完。
众人拿了丰厚的工钱刚要回去，又听哨子响起，原来又来了一艘，茶叶丝绸都有，也是满满的一船。
李少棠虽疲倦得不行，但想到能多赚些钱，终是忍住了，跟着隔壁这汉子又来了。
隔壁这汉子叫王六，是逃难路上遇着，有个媳妇，两家人相互照顾着，如今也在一处落脚。
他不像是李少棠那样，因是读书人，到底心气高，肯到处打听消息，与人说话。
这不，才扛了几个箱子，便与李少棠说道：“今天运气好，听说后面还有一艘，仍旧是一家的，他们家不乱扣工钱，那工头也和善，这样的好运气，若是多来几次就好了。”
这大码头是朝廷开设的，停留卸货要按照时间算钱。
那银钱高得吓人，也正是这样，便是半夜加着工钱，也要找工人将货卸完，赶紧离开。
不过也不怪这码头银钱要得多，实在是这江南地龙翻身后，彻底将这齐州各小州府间的水路打通，所以水路发达了，来往船只多，大码头又唯独这样一个，若是不多收费，只怕大家便懒洋洋地停在这里慢吞吞地卸货。
白白耽误了后面的。
李少棠终究是读书人，便是这一年什么苦头都吃了，可这身子还是单薄，哪里比得了王六？
有时候见他不稳，那王六便腾出一只手来帮他，倒也是有情义的。
眼下快到了中午，王六又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兴奋地与他说道：“今儿管午饭，我听说了是两个大肉包子，嘿嘿，说起来咱们好久没见过白面了，更不要说肉了。”
李少棠听着，也觉得馋，可是那包子真发下来了，他也没吃，只踹在了怀里，趁着热赶紧往家里的父母亲送去。
两老心疼他，从昨晚儿赶到现在，就早上啃了些黑麸饼子，如今发了包子又舍不得吃，还要送回来给他们二老。
所以两老又如何吃得下，最后劝了半天，李少棠吃了半个，剩下的给李村长夫妻俩分了。
他不敢多待，生怕叫工头不喜，认为他偷懒。
王六也回家将包子送了去，比他先回来，见他跑得急匆匆的，“你莫要着急，方才我听工友们说，那东家让咱们多歇息一会儿。”
李少棠一直觉得手脚没得闲过，得了这话，便原地坐下，拿肩上搭着的破布汗巾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又说南九，知道三艘船都是今天到，便来了码头边一趟。
万雄从昨儿半夜坐到现在，见了她来连忙起身，“得了，这一艘差不多完了，就剩下那艘小船，想来不过两个时辰就完事，你这里候着，我回家里一趟去。”
南九起先以为他们这些做贼的，都是孤身一人，哪里晓得人家根本就是有家有室的。
从前是因为做这行，生怕连累家人，所以极少来往。
这如今安顿下来，自然是将家人都接了过来。
所以万雄这是要回家去看孩子们。
南九从内城出来，知道他在这里，素来又疼孩子，见着糖人便买了几个，如今听他要回家，只让谢上弦拿来给他。“你大半夜出来，如今空着手回去怎给孩子们交代？拿去，莫要叫他们白白盼着。”
小孩子嘛，父母出去了，总盼着回来的时候，能给自己带些小玩儿意。
万雄接了过去，“我实在好奇，你脑子里怎能装下这许多东西？这样的小事儿还惦记着，谢了。”说罢，与她别了。
南九略坐一会儿，见下面都是些工人们来回搬货，没什么好看的，倒不如下去看一看里面的货物到底如何了才是。
万雄肯定有抽查过了，不过她素来是闲不住的，肯定要下去亲自看的。
谢上弦跟在后头，那边便有管事急忙过来。
开了两箱，到没有什么损坏的，南九便没再瞧了，只与管事说着话。
而不远处，一帮工人正从船上扛着货物下来。
王六也在其中，又是个爱打听的，见着南九这样天仙般的人，还跑到这风吹雨打的码头上来，甚是好奇，一问之下得知是东家。
也是吓了一跳，心说年纪小小就这样大的本事，偏偏又是个极其好看的小姑娘，他心里激动，又正好与李少棠撞在一处，便同他说道：“你看着前面那个穿着狐裘的姑娘了没，生得好个俊俏，比我们老家庙里的娘娘都好看，她居然是咱们的东家。”
李少棠力气比不得别人大，所以只管专心干活，不敢到处乱瞟，生怕引得工头不悦。
所以听到王六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反而教育着他，“别混东混西，抓紧干活，勤快些工头看在眼里，兴许给两个赏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