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子在一处山坳坳里,四周都是大山,所以这会儿天色已经比外面暗了许多。村里人家舍不得浪费灯油,所以这傍晚就开始煮饭,如今这会儿几乎都围着火塘子吃晚饭,压根没有留意到丰慎儿领着大家,已经偷偷地离开了。
几个闲汉一边吃着从村子里寡妇家偷来的鸡,一面喝酒壮着胆,打算天黑后,就去村口的小屋子里,只要将人强占了,她们丢了身子,难道还不留下么?
却不晓得她们已经偷偷离开了村子。
也不是大家没防备,而是这村子偏僻,天黑后有时候都能听到山里的野兽吼叫声,可怕着呢。
所以怎么也没料想到,丰慎儿胆子那样大,直接夜里赶路,偷偷跑了。
要说李杼身上虽是背了阿檀,但她却是最轻松的一个人,李酌身上挂满了包袱,跟那丐帮的布袋长老一般。
李信和丰慎儿就更惨了,两人好似骡子一般,将李太夫人抬着走在这崎岖的山路间,可想是有多艰难。
也亏得丰慎儿用绳子把李太夫人固定在了背架子上,不然早就翻掉下来好几次了。
随着越是往村子外面走,黑漆漆的山里便越来越多奇怪的声音。
阿檀已经趴在李杼背上睡着了,李杼倒是能撑,可是担心丰慎儿和李信,便提议道:“要不然找个地方休息,等天亮了再走吧?”这一阵子,也不是没在野外休息过,祖母好着的时候,就领她们在山洞里藏了几回。
丰慎儿倒是想,可是一想到若是明日村里的那些人发现她们走了,肯定会追来的,于是摇着头,“实在累,咱们就歇会儿,得赶紧离开,等到下一个村子,咱们买几只骡子。”
想是丰慎儿说买骡子,让她们姐妹几个看到了希望,有些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之效,似都又有了精神,只歇息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吃了个鸡蛋便继续赶路。
也是运气好,虽然山路上没少听到林子里传来奇怪的响声,但是她们没遇见什么夜狼野狗,也就是路过河边的时候,遇到一头鹿在河边河水。
丰慎儿是不信鬼神的,但听李杼坚定地说这是吉兆,说不准是要遇着贵人转运了,丰慎儿便附和着,好叫她们看到一些希望。
但不想着夜里赶夜路,给走错了路。
原本按照来时的路,这个时候也应该能看到烟炊人家了,可是这走到了中午,仍旧没见着人烟。
这也就意味着,没有了骡子,好叫李家姐妹几个都绝望不已。
好在阿檀奶声奶气地要帮忙背包袱,要自己走路,让几人觉得心暖,才又有了些精神。
因为这是陌生地方,不认得路,也没有堪舆图,李家姐妹几个一点野外生存能力都没有,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丰慎儿的希望。
丰慎儿也不认路,最后只得跟着一条小溪流走,然后走了两天,便到了一处河边,可见着渡口人家。
但是有了上个村子的遭遇,她们不敢贸然上前去。只躲得远远的,然后丰慎儿上前打听去往天水州的船只。
那渡口边卖茶水的妇人也是个好心人,见丰慎儿分明就是别处逃难来的,又是一帮女眷带着孩子,有一个还是起不来的,便问道:“打哪里来的?家里没男人了么?”
丰慎儿一路上为了隐瞒身份,也学着说了不少假话,如今在妇人问起,便回道:“家里原本是做生意的,也是过得去的,可哪里晓得被歹人陷害,打官司又赔钱,男人们蹲了大牢,我们几个女人在城里活不下去,便想去天水州投靠亲戚。”
她自己如今也是破衣烂衫,脏乱的头发用一块头巾裹着,看着十分可怜。
那妇人也就没怀疑,反而好心地与她出着主意,“既如此,我看你们如今也没有什么余钱了,船家多半不愿意让你们上船呢!照着我说,你们既然都是女人家,倒不如等那蜃海楼的商船路过时,求人一个恩典,带你们一并回天水州。”
听到蜃海楼的船只,丰慎儿心中颇为激动,但面上并未流露出来,而是继续问道:“人家真能好心带我们?”
“那肯定的,我在这里卖几年的茶水了,就只见过蜃海楼的商船免费带人,不过他们船上除了船老大和水手们,就都是女人家,因此只带女客,刚好我见你们也都是女人家。”妇人说着,扫视了她一眼,又朝那边上躲着的李信几人看去,“我瞧你们从前只怕也是日子过得不错的,长得又这样好看,你上了客船跟着大家挤在那狭小的船舱里,夜里难免叫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占了便宜去,倒不如等蜃海楼的商船安全呢。”
丰慎儿连忙谢了妇人,询问起她蜃海楼的商船几时从这里过。
妇人却有些为难,“这不好说,看得他们在城里生意做得如何,所以生意好,货物卖得快,很快就回天水州去。”
丰慎儿听得这话,心里的期望一下就被浇灭了。
哪里曾想妇人又道:“他们的东西最是卖得好,你如果要等他们,最多也就是三五天罢了,若是运气好,兴许明日就来了呢!”
丰慎儿拿不定主意,只回去与李杼姐妹几个商量。
最后看着还在昏迷中,满脸痛苦,时不时又发出痛苦声的祖母,还是决定等蜃海楼的商船。
祖母这个样子上了客船,她们如今带在身上的余钱不多,的确是住不起单间了,到时候挤在一起,被人占了便宜不说,只怕祖母这样船家还不让上船去呢!
如此商议好,丰慎儿又来找妇人询问落脚处,客栈虽是有的,但却要路引。
她们拿不出来。
那妇人忽又想起她们家里惹了官司的事情,便想到客栈里多半是不方便,而且钱也不够,便指着不远处那茶馆道:“那里一夜不熄灯,等夜船的客人都在那里歇脚呢!你们过去只需点一壶茶水,坐到什么时候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