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慎儿听罢,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如此再好不过了,当即朝妇人道了谢,回头与李杼等人商量。
这里渡口边人来人往,她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来是不会有人乱打主意的。而且祖母这样还病着,兴许那些人怕惹麻烦也不敢靠近。
毕竟来这渡口边的都是来往行人,哪个愿意多惹麻烦?
商议好了,几人便带着孩子老人都向茶馆来。
这一路上什么苦头都已经吃过了,只差没到路边给人磕头要饭,所以也没有什么拉不下脸的,丰慎儿摸出怀里的几个铜板,便找小二的要茶。
不想小二的见她这光景,不晓得还是从哪里逃难来的呢!上下扫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身后不远处背架子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李太夫人,接是接了铜板,“客官稍等。”但是却没给她们安排位置,只急忙朝里茶房去。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又矮又胖的老头儿,带着乌角巾,穿得也十分体面,多半是这茶坊的掌柜了。
丰慎儿心中不免是有些担心起来,又见着茶坊里到处坐着的客人都是衣冠楚楚,哪里像是她们这般,只怕掌柜的担心她们这样子会影响到茶坊里的其他客人,不愿意接收呢。
其实如此她也能想得通,做生意嘛,自然是向钱看的。于是便想着不然管店家要一壶热茶,就着包里的干壳饼子吃,他们就在不远处的老树下,晚上借着些灯火,也好过去野外。
这时候,掌柜的却问道:“可是要等蜃海楼的商船?”
丰慎儿颔首,有些防备地看着掌柜,他如何晓得?
掌柜的却是同情地看了看她们这一行人,“夜深了,包间都基本空着,你这又是病人又是孩子的,去包间里歇着吧。”末了又担心地看朝背架子上的李太夫人问:“是个什么病?”问罢又觉得多此一举了,若真是什么传染的疾病,她们这几个女人和孩子也早就没了。
因此便摆了摆手,示意不要丰慎儿回。
丰慎儿有些惊讶,不过随后解释道:“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要一壶茶,给个位置坐着就好。”
“你们都这般光景了,我哪里能要你们的钱,天黑了,河边风大,仔细病人和孩子,快些先去包间。”说罢,使了小二过来帮忙。
丰慎儿见掌柜是诚心诚意,心中万分感激,朝他连续鞠躬,这才过去帮忙。
这茶坊里的客人见到此光景,似早就不见怪了一般。
可越是如此,让丰慎儿感激的心里,少不得生出些怀疑来。
毕竟这沿途遇到的坏人不少,让她这短时间里很难相信真的会遇着好人,所以小二一处去,她没忙着安顿孩子和李太夫人,而是先将这里检查了一遍,留意门窗都是能顺利离开的,才放了心。
只是小二的送了茶水来,她也不敢马上让孩子喝。
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因为早前刚从都城离开时,喝生水闹了肚子,所以此后就没怎么敢给孩子喝生水,这一路上又顾着逃,哪里有空搭火烧水?
李杼从怀里摸出那支银簪子,“试一试吧,不管有用没用。”说着,往茶水里试了一下,见着没变身,便连忙给阿檀倒了一杯。
李信和李酌也连忙喝了一碗,才觉得那干燥得火烧灼肺的胸腔里拆舒服了些。
然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敲响。
几人顿时防备起来,齐刷刷朝门口看去。
丰慎儿和李信相视了一眼,李信便拿起茶盘,往门背后站去。
丰慎儿去开门,只见是小二的,手里抬着一个托盘,上摆着一些最寻常不过的茶点,品相不好看,但都是能填饱肚子的。
阿檀见此,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但一路上小心谨慎惯了,没吱声喊着要吃。
小二的见大家如此紧张,倒也不奇怪,就这一阵子逃难都这里的女人就不少,所以见到她们紧绷着精神,便笑着解释道:“几位放心,这都是我们掌柜免费送你们的。”说着,见她们谁也不接,便自顾抬着往桌前来,一边继续说道:“自打那天花过后,不晓得多少人死了媳妇,有的和死了男人的寡妇搭伙过日子,有的寡妇却是不愿意,这不就闹起来了么?朝廷又不管这些闲事,所以几位之前,已经有不少女人逃到这里来赶蜃海楼的船了。”
丰慎儿拿不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前阵子这安州出现天花挺严重的,死了不少人。
“多谢小二哥,也麻烦小二帮忙代谢你们掌柜的好意。”丰慎儿说道。
小二的见自己在,她们都不自在,还防备着,便出去了。
不过想着也是,他上次还见过一个年轻姑娘不想被人抢回去做媳妇,逃到此呢!
但因她生得有些好模样,那男人一路追到此处,幸亏她是逃到了这茶坊,掌柜的是个大善人,救了她一命。
包间里,几人看着桌上的茶点,都忍不住吞咽唾沫。
李杼照例拿出那银簪子,挨过地扎。
阿檀一双眼睛就盯着她的银簪子,见着片刻后没变色,立即兴奋地上前奶声奶气地问丰慎儿:“阿娘,我是不是可以吃了?”
这天真无邪的话,好叫丰慎儿心里难过,鼻子一酸,泪珠子就滚落下来了,“阿檀饿坏了吧,快吃。”一面也让几个姐妹动手。
这些差点虽是品相不好,但终究是软糯的粮食,里面又包着各样的芯子,甜的咸的都有,吃得几人津津有味的。
只是吃着吃着,李杼忽然哭起来,“哪个能想到,有朝一日咱们会过上这样的日子,早晓得是这般,小时候便不要怕吃苦受累,跟着习武,如今也不用这样艰难。”
丰慎儿何尝不是没有想过呢!当初旱灾的时候她能跟着墨痕息和南九一起安全到玉阳城,就是因为墨痕息的那一身武功保驾护航。
即便是遇着难免,也能周旋一二。
一面安慰着李杼,“世事难料,哪个能想到呢?”目光忍不住朝着窗外大唐都城的方向看去,“也不知夫君他们如今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