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揉揉眼睛:“一时睡迷了,还以为自己还在班子里呢。还好不是。”她见宋皎要起身, 急忙过来扶着。
这会儿门被敲响,青青赶着去打开,却是宋明跟小缺两人一前一后的。
宋皎一愣。
青青定了定神, 抬头看是宋皎,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她笑的极烂漫欢喜:“是宋侍御!我还以为……”
“大哥醒了!”宋明看宋皎坐在榻上, 急忙过来:“可好些了吗?”
到如今,终究大梦初醒了。
她正要起身,却发现在自己的床边上, 小丫头青青正趴在那里。
她重新转过头来, 轻轻地叹了口气。
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隐隐地还有人声嘈杂。
这丫头昨晚上忙前忙后,直到快天明看到宋皎安顿下来,这才趴在她旁边睡了。
宋皎看着这张仍显得很稚嫩的脸, 有这孩子在, 就好像自己距离东宫不远,仍是有那么一点牵连似的。
宋皎微微睁开双眼,看到陌生的床帐上似有浮光掠动, 她定睛看了半晌, 心中想起昨夜昏沉之中诸多梦境,似真似幻。
听着不太对劲,宋皎刚要起身, 青青却也给惊动了,她猛地爬起来,惊慌失措地叫道:“师姐不要打我!”
青青见她着急启程,便说道:“竟走的这么急,唉!叫我的意思,至少还得养两天呢。”
宋皎笑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要是天天这么耽搁,这路几时到头。”
宋皎道:“轻快多了,是不是时候不早了,咱们起身赶路吧。”
宋明见她的脸色比昨日略有好转,便道:“倒也不着急,总要让大哥先吃了饭。”
青青在身后,听他口口声声“大哥”,看看小缺便做了个鬼脸。
小缺说道:“我们刚才在下面,好些人都在说这件事呢,据说是一个汉子杀了他的妻子,县衙定了罪,今日要游街,明日便解押京城秋后待斩呢。”
杀妻案?宋皎听是官府已经定论,便不以为意。
当即下地,吩咐宋明跟小缺去买些干粮路上带着吃,收拾行李车马准备启程。
勉强地擦了擦脸,洗了手,整理妥当,便行出门。
这会儿店内倒是没有多少人,都跑去外头看热闹了。
宋明在柜台上跟人算钱,瞧着店门外一**的人涌过,随口问道:“一个死囚游街,怎么这么多人看。”
店掌柜知道他们是过路的,便压低声音道:“客官您是外来的,所以不晓得……本地人谁不知道,今日给游街的王峰是给冤枉的,他那小娘子生得美貌又体贴,他整日疼还疼不过来呢,怎么会去杀了?”
宋明愕然:“这是怎么说呢,要不是他杀的,又为何要游街?官府不是判了吗?”
掌柜的左顾右盼,见没有人注意这里,便又道:“官府算什么?岂不听说‘官官相护’?人人都知道凶手是谁,可人人都不敢说,不敢说也罢了,还有拿了昧心钱说瞎话的……那县太爷也是睁着眼睛装瞎子,可怜哟……”
“你说你们知道真凶是谁?官府也知道却明知而不办?”宋明还是个少年,被这种事惊呆了,他且问且看了一眼下楼的宋皎,却见宋皎且走,且也向这里看了眼。
“这儿的县老爷哪敢啊,人家的靠山可是京内的京兆……”
掌柜正要说下去,门口走进几个人来,他便忙收声,笑道:“客官,更多的话咱们可不敢说了,免得惹祸上身啊。”
算好了钱,宋明背着包袱走了回来:“大哥,你听见他说的了?”
宋皎点点头。
她是打这儿经过的,只听了三言两语,却也算不得什么,且也不知真假,便道:“走吧。”
宋明本还要再说几句,见状只得默默皱眉跟在她身后。
青青扶着宋皎的手,才迈步出店门口,就见又有一堆人冲了过去,道:“来了来了!”
偏这会儿小缺把马车弄了过来,给那些一惊,几乎拉不住马儿,小缺扬声叫道:“都留神些啊!别惊了马!”
就在此时,却见有六名衙差打扮的,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走来,这男人身形不高,囚服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手上脚上都挂了镣铐,每走一步便锒铛发声。
他的背后插着一指行刑令牌,上写着“待办死囚王峰”数字。
那本来吵嚷的人群看见他,忽然都慢慢地安静了下去,瞬间,街头上只有那镣铐落地发出的啷当响声。
男人走的很慢,似有气无力,他低着头,仿佛下一步就会倒地身亡。
宋明因为刚才听店主说的那些话,便对宋皎道:“大哥,你说这人是不是……真的给冤枉的?”
宋皎没有回答,冷不防他们身旁一个本地人闻言,把他们打量了一遍,哼道:“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外来的,这还用问吗?狗官办的狗事!”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很低,透着敢怒而不敢言。
宋皎听见这句,心中一紧,虽然不是骂她,她也无须惭愧,但仍是有些不自在。
青青握着她的手道:“宋侍御,咱们上车吧?”
那路人听见青青叫她“宋侍御”,略略一愣,仔仔细细看了宋皎一会儿,脸上露出又吃惊又不屑的表情:“可惜了这个好相貌,人模狗样的,又是一个狗官!呸!”还恨恨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宋明跟青青见状,不约而同大怒,一个叫道:“你说什么?”
一个叫道:“你说谁狗官?你再说一遍!”
宋皎连拦都没来得及,他们两个不相上下的高音量便给周围的人听见了。
那之前吐唾沫的人禁不住他们两个人联手,吓得退了回去。
但是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却都看过来,就连那慢慢地往前挪步的死囚都停了下来。
死囚试图回头,可是脖子上挂着沉重的镣铐让他无法转动似的,他只能僵硬地偏过头来,乱发之中透出一只青肿的眼睛。
宋皎正对上这只眼睛射过来的光,那是冷冷的,带着怨憎跟悲伤的绝望眼神。
那陪同的几个差役虽然也听见了那句,但看看宋皎……像是个清贵美貌的少年公子,哪里是什么官。
见犯人停步,便呵斥:“还不快走!”
囚犯认命一样垂了头,重又缓缓往前蹭,就在这时候,哭喊声从人群中传来,却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冲过人群跑过来,嘴里啊啊地叫着,上前抱住了囚犯的双腿,一边叫嚷一边流着眼泪。
“唉,可怜!”旁边又有人忍不住说道。
宋明忍不住:“这孩子是……”
“这是王家的小孩阿崽儿,原本极聪明伶俐,他娘被害的那天就变得这样了,想必是给吓坏了。”
衙差们正要驱赶,人群中走出一个破衣荆钗面容憔悴的农妇,上前拉住小孩儿。
路人道:“这是王峰的妹妹,以后这孩子没爹没娘,只能她养活了……可她家里也穷的整天吃不上喝不上,唉,这可真是的……麻绳偏捡细处断,都说人善人欺天不欺,但这又怎么说?”
只见那王家的小姑抱紧孩子,哭着说道:“哥哥你放心,就算是进京内告御状,我也会带着阿崽去给你跟嫂子讨个公道。”
几个衙差脸色一变。
王峰叫道:“胡说,不许去!你把崽儿带走,替我给他一口吃的、别叫他饿死就行了!”
那孩子听见这声音,便越发地叫嚷不住,在场的许多年纪略大的忍不住都湿了眼眶。
王家小姑跪在地上,哭的爬不起来:“哥哥……”
王峰低头看看她,又看看孩子,终于说道:“何况你去告状也无用,天下乌鸦一般黑……”他说了这句,又仰头大声叫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衙差们都皱了眉,领头的那人抡起水火棍冲着他的背敲落下来:“死到临头还敢胡说!”
那男孩子跑过去要挡着,却给衙差一脚踹开。
围观众人敢怒而不敢言,只有少数几个低低道:“不要打孩子……”声音却小的可以忽略。
那小男孩被踢在地上,又爬起来跑到死囚的身后,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替男人挡下那些棍棒。
王家小姑哭嚎着过去阻拦,场景乱成一团。
“给我住手!”含怒的声音,并不很高。
但在此刻鸦雀无声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清晰。
衙差手中的棍棒一停,周围众人也随之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见在客栈门口的马车旁边,站着一个身量不高身着素白麻布袍子的少年公子,生得肤白胜雪,眉目清秀,气质风流,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就是看着身子单薄,有些弱不胜衣的。
那衙差先发了话:“刚才是你叫住手的?”他们这些都是县衙的老油子,欺上瞒下,察言观色,见宋皎的样貌生得极好,料想也是哪家的小公子,哪里能跟他们这些地头蛇斗,何况他们也是有大靠山的,素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便并不放在眼里。
宋皎本正要上车的。
此处距离京城不很远,她不想一出京就生事,何况她的身子也并不好,心里亦灰灰的,懒得管别的。
可是刚才那死囚的回眸一瞥,已然刺痛了她的双眼,如今看到这般惨相,哪里还能忍得住。
何况宋明少年血热,已经有些忍不住了,若不是碍于宋皎没发话,宋明早扑上去了。
“不错,就是我说的。”宋皎放开青青的手,上前一步:“谁许你们……这么当街殴打妇孺了?”
那衙役越发把她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不怀好意地笑道:“哥儿是打哪来的?你们家里的大人难道没教过你,出门别多管闲事,小心惹祸上身么?”
宋明再也忍不住了:“你说什么!”
青青也气道:“王八蛋,有眼不识泰山,还不闭上你的狗嘴!”
她可是东宫出来的,岂会怕这些宵小?
何况哪怕东宫出来的一条狗,也比她面前这禽兽也不如的人尊贵。
衙役大惊:“好哇,哪里跑出来的小兔崽子们,这是要反了?”
宋皎环顾周围。
从她出客栈开始,百姓们的眼神跟脸色一概的晦暗,愤怒,怨怼,伤感,每个人都带着气。
她起初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那个骂她狗官的人当地啐了口,直到看见这死囚犯的眼神,以及衙役们的所作所为。
如今,这周围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她,他们当然不会相信一个看着有些娇怯的公子哥模样的人,能对抗这些横行惯了的地头蛇,但他们都还带着一点希望,希望……有那么一点可能。
宋皎制止了宋明跟青青,她揣了揣手:“反不反,你说了不算。”
衙役走前两步:“我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宋皎淡淡道:“我说了算。”
“你?”衙役的声音拖的很长,尾音里全是不屑的嘲笑。
其他几个差役见状,也都跟着轰然笑起来,只有周围的百姓们没有笑,因为他们还有一点期待。
“你算是什么东……”为首的衙差不屑一顾地。
话还没有说完,宋皎抬手,从袖子里把御史台的令牌拿了出来:“看清楚了,我是什么东西。”
那衙差靠得够近,牌子几乎怼到他的脸上,他一时竟没看清。
“巡……按?”却是旁边有人先叫道:“巡按御史……是巡按御史?!朝廷的巡按御史?”
衙差吓得踉跄退出,定睛一看,脸色陡然大变,他看看那令牌,又看看宋皎:“你、你是……”
宋皎道:“御史台巡按御史宋皎,代天子巡狩西南道。——‘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
她淡淡地说完,睥睨着那衙差:“你再说一遍,谁反了。”
宋皎平常都是和软的,温温和和,人畜无害,很少有人看过她办案的样子。
宋明也是头一次见到。
他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宋皎凛然若冰雪的模样,跟他所知的温柔的“大哥”,简直判若两人。
“噗通!”是衙役终于耐不住而跪在地上:“小人,是小人瞎了眼了!不知道御史大人驾临……”
人群里开始轰然有声,是无数的声音在传嚷说有京内的巡察御史来到。
每个人眼中的那微弱的一点希望开始放大,原本暗淡的眸子好像有了光亮。
宋皎将令牌收起:“回去告诉你们知县,这案子,本官要即刻升堂再审。”
衙役们的慌张开始加倍:“大、大人……”
宋皎道:“把王峰好生带回,但凡有一点损伤,便是你们四人之责。”
说完后,宋皎又吩咐宋明:“带那妇人跟孩子进来。”
自始至终,从容不迫。
青青忙过来扶着:“宋侍御,现在要去哪儿?”
宋皎道:“回客栈,办差嘛,总要换上官服才像那么回事。”
“好极了!我还没看过宋侍御穿官服呢!”
宋皎微微一笑:“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得改口了。”
青青眨了眨眼:“啊?改成什么?大人?”
——“不知宋按台驾临,下官驽钝,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长侯镇的陆县官站在县衙门口,深深作揖。
宋皎一身巡按御史大红暗纹锦獬豸补服,也站住了脚,微微回礼。
而在她身后,宋明陪着王家的小姑跟孩子,又在宋明之后十数步远,却是无数的百姓,乌压压地把整条街都挤满了,连同那客栈的老板都跑了出来。
巡按御史,不过是正七品而已,比宋皎在京内的官职还要低一级。
但论起职权来,却比“侍御史”有过之无不及。
正如宋皎先前手持令牌时候所说,巡按是“代天子巡狩”。《明史》载曰: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意思便是不管是朝政上的大事,还是军民百姓们的疾苦等等,都可以直言上书,或直接替天子裁夺。
跟陆知县一同到场的,却还有本地的武官,百户所林大人,他本来听闻巡按御史来到,很吃了一惊,可是此刻见来的竟是个比小白脸还更好看百倍的……行礼之时竟皱了皱眉。
入内之后,本来在场的官职是正六品的林百户最高,但他也不敢在“代天巡狩”的巡按御史面前拿大,便坐了左下手位子。
陆知县不敢坐,作揖笑道:“大人是几时到的敝县,如何事先并无任何消息?”
宋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虽她极少出京,但在御史台最不少见的就是官,言谈举止都是历练出来的。
这没开口之前的一点沉默,让陆知县心中越发忐忑,但当听到宋皎开口,他的忐忑便成了窒息。
宋皎道:“若是地方太平无事,陆知县这会儿就不会见到本官,本官也早悄而不闻地离开贵县地界了。”
旁边的林百户看了宋皎一眼。心想:“这按台大人看着脸皮嫩的很,没想到话术竟这样老辣。”
陆知县抖了抖:“是是,是下官一时失言,听说按台大人是为了那王峰的案子?按台兴许还不知道……那案件已经了结。”
“陆知县请先坐吧,”宋皎不想跟他说这些白话,“是不是真的了结,等本官问过了便知,传王峰。”
死囚给重新带了上来。
他颤巍巍地抬头,看看宋皎,又看看坐在她左右下手的林百户跟陆知县,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宋皎道:“王峰,你之前在路上大呼‘天下乌鸦一般黑’,是何意思。”
陆知县本以为她要问案,谁知竟先问了这一句,一时叫道:“这刁民……”
“陆大人,本官问你了吗?”
陆知县捂着嘴坐了回去。
王峰的目光动了动,嚅嚅道:“是小人……一时胡说的,大人不要见怪,反正小人就要死了,又何必再说别的。”
宋皎道:“怎么,你死到临头了,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说?”
王峰的唇动了动,往陆知县的方向看了眼,还是低下了头。
宋皎冷冷一笑:“你不敢说,本官替你说,你是觉着这长侯镇上的官儿,不……兴许是这天底下的官儿都没一个是好的,官官相护,天下乌鸦一般黑,是不是。”
王峰不答。
宋皎见他不答,便看向陆知县:“陆大人,你对这句话怎么看?”
陆知县早按捺不住了:“宋按台,请恕下官直言……这刁民便是如此,亡命之徒,丧心病狂,胡言乱语,不必同他一般见识。”
宋皎又看林百户:“林大人呢?”
百户大人看着她玩味的眼神,只是轻轻哼了声,转开头去没有说话。
这会儿堂下已经挤满了来听堂的百姓,宋皎抬头扫了眼,又看向那死囚:“之前你妹子说要进京告状你不许,你不许她去,想必你是自觉罪孽深重,没脸让你妹子替你出头对么,毕竟当着孩子的面杀害自己的妻子,你确实称得上丧心病狂这四个字。”
堂下嗡地响声,多是抗议,却不敢高声。
王峰的唇动了动,脸上的肉微微抽搐。
宋皎道:“既然你已经认罪伏诛,那陆知县便是陆青天了,你又凭什么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陆知县听她问的是这些,不由放松下来,重新坐稳。
王峰咬着牙,不发一声。
宋皎道:“这会儿你又不敢了?见了官儿就没胆量出声了?你就只敢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动手吗?不如,本官把你的儿子传上来,你亲自跟他说明白,你是怎么下狠手活活地把他的母亲打死的?”
“不!”王峰忍无可忍,他近乎是吼着的叫道:“不!我没有!我没有杀云娘啊!”
陆知县猛地一震。
林百户挑了挑眉。
宋皎却仍是极平静的:“你,这是在翻供吗?”
王峰却又低下头,他没有回答宋皎的话,像是在低低的哭,他且落泪且断断续续地:“我连动她一根手指头都不肯,我怎么会打她,又怎么会活活把她打死……苍天啊!是我没有用!”他趴在地上,竟是恸哭起来。
宋皎点头道:“这确实是翻供了。”
此时,王家小姑跟那孩子一起跑了上来,他们冲到王峰身旁,将他抱住,一起哭成了泪人。
堂下也是乱成一片,哗然有声,不知是谁叫了声:“他没杀人!”
一呼百应,许多的声音在叫:“他没杀人!”又有人吼:“不是他杀的!”
陆知县已经站起来,他慌忙地:“住口,都住口!禁止喧哗!”
宋皎见差不多了,便轻轻一拍惊堂木。
无数的声音退潮似的静了下去。
宋皎道:“王峰,你心中怕的是什么,本官尽都知道,你是怕因你翻供,有人会对你的家人不利。但是本官既然在这里,就一定会把这案子审理的清楚明白。”
直到此刻,那一直沉默着的林百户突然破天荒开了口:“对啊王峰,你别不识抬举,你可知道这位宋按台是何人?当初,便是他办的太子殿下恩师王尚书的那案子,宋按台连太子殿下的师傅、堂堂的尚书大人都能办,还办不了你的案子吗?”
这一句话,更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油锅,顿时劈里啪啦地,外头的百姓们都听呆了。
他们只晓得来的是一位巡按御史,是能压制知县的,但官儿嘛,谁知道到底是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如今听林百户说是曾经办过王纨的……这件他们却都知道,一时竟都振奋起来!
王峰听见“太子殿下的师傅”,原本绝望的眼神慢慢地开始透亮:“真的、真的吗?”
宋皎又瞅了林百户一眼。
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位百户大人也是深藏不露,他这是故意的把自己推上前。
但同时宋皎也看清楚了,林百户既然能在这时候说出这句话,便证明他跟陆知县不是一条心。这林大人恐怕是想借着她的手来处置这案子,以及这案子的背后。
之前宋皎在客栈的时候,叫宋明带了那孩子跟妇人,已经将案子问了个大概。
她需要的只是王峰主动的一句翻案而已。毕竟王峰若不开口,那一切白搭。
王峰的妻子云娘,颇有几分姿色,夫妻恩爱,就算孩子已然五岁,也从未红过脸。
不料云娘竟给地方一霸曹三爷看上,调戏不成,加倍地纠缠,夫妻两只是一味地忍让,不敢得罪。
半月前,曹三爷酒后闯入王家,恶奴打伤了王峰,曹三爷便强/奸了云娘,却因云娘反抗,抓破了他的脸,他便趁着酒意,把云娘活活打死!
当时孩子崽儿目睹了这一切,却给吓得从此失声。
但当王峰死里逃生报官之后,官府却不由分说把他关了起来,说是有证人目睹他行凶,竟是日夜逼供,终究屈打成招。
宋皎听王峰说了一遍,吩咐:“去传曹洪。”
陆知县擦汗。
林百户从旁不咸不淡地开口:“不是我扫按台大人的兴致,曹洪怕是不能来的,至于大人,好像也没带多少人马吧?”
林百户果然是极精明的人。
这曹洪他也早看不顺眼,但人家京内有人,所以横行乡里,无人敢动。这巡按御史的名头虽大,曹洪只要随便找个借口不来,谁也奈何不了。
林百户看出宋皎身边没带什么兵马,如果曹洪不来,宋皎恼羞成怒,指望这些软脚蟹似的衙差去拿人是不能的;若要他派兵,他可不想白得罪人,毕竟巡按巡过就走了,他可是会一直留在这儿的,岂会白给人当枪使。
宋皎点点头道:“林大人说的对,不如,我跟大人打个赌。”
“什么赌?”林百户问。
宋皎道:“就赌他一定会来,而且很快会来。”
林百户看着她过于秀丽的脸,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略一思忖:“好吧,本官就奉陪一把,跟按台大人赌。”
作者有话要说: 饺子虽然在太子面前只有被啃的份儿,但别的人若要咬一口可是要崩掉牙的~
感谢在2021-08-09 10:33:02~2021-08-09 17:3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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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 10瓶;豆豆子 5瓶;32131926、543595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次日一早, 天已放晴,一道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
宋皎怕耽搁时辰,便道:“不用正经坐着吃,包一些包子馒头,路上吃就是了。对了,外头吵嚷什么?”
这会儿窗户下的声音越发大了,仿佛有越来越多的人在聚集一样。
宋皎微微一笑:“你是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