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成来了,四周的人顿时跪了一地。
唯有喻灵,手里拿着剑,站在人群中央,看向皇帝,既不行礼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皇帝。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喻灵眸底平淡,对上他的眼睛,波澜不惊:“陛下一声令下就将本宫软禁起来,本宫总得知道是为什么。”
“敌国奸细混入大周,你身为魏将军的女儿,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刺杀对象,朕这是在保护你。”
喻灵嗤笑一声:“陛下当本宫是傻子吗?”
秦成压根不想继续和她说下去,挥手让侍卫将她带回去:“皇后担忧将军过度,神志不清,送皇后回宫,从今日起,皇后但凡踏出寝宫半步,你们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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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着,喻灵似乎完全放弃抵抗了,就这么顺从的被软禁在长宁宫里。
直到皇帝突然病重,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来到长宁宫。
“老奴参见娘娘,陛下有令,让您前去养心殿。”
喻灵面上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既如此,公公带路吧。”
到了养心殿门外,总管将门打开,屈身行礼:“娘娘,您请。”
龙塌前,帝王心爱的萧贵妃正站在床边,听到声音转过身。
“臣妾参见娘娘。”
“平身。”
眼见她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床榻上的皇帝不甘心。
“皇后,你怎么……音音,去,去让人……把她带走。”皇帝的声音断断续续,看着格外虚弱,他的身体甚至已经无法支撑他坐起来。
“你想让谁带本宫走?谁能带本宫走?都到了这种地步了,陛下应该不至于还不明白吧。”
他昏倒的事只有萧音和海公公知道,所以,海公公原来也是皇后的人!?
秦成恨不能把这群判主的东西全都砍了脑袋,可他如今倒在床上,任人宰割。
“你咳咳,你想如何?你身下无子,就算反了也只是给老五他们一个现成的把柄。”
秦成粗粗喘气,休息了好半天,才又开口将剩下的话说完:“魏将军是有虎符,可你别忘了,朕手里还有另一半兵权。”
谁知喻灵表情纹丝未变:“这就不是陛下要操心的事了。”
秦成焦急之下口不择言:“你父亲受了伤,他若是死在边僵,你一介女流,哪怕掌控了朕身边的人,咳咳咳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陛下不会当真觉得,本宫从未与父亲通过信,任由他毫无防备的前往边疆,最后被你随便安排个罪名死在边疆吧。”
榻上的皇帝睁大了双眼,因为激动,咳的更加厉害,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样。
“陛下放心,本宫是父亲的女儿,忠君爱国是一定的,陛下如今病重,本宫与你夫妻一体,必定会帮您管理朝中事,您安心养病,切勿操劳。”
过于愤怒,竟真的让秦成坐起来了一点,也只是一点,很快他就又倒在了床上。
“魏喻灵!你,你妄想架空朕!”
“陛下胡说什么呢,本宫这分明是在为陛下分忧,看来陛下真是病糊涂了。
萧贵妃,好好伺候陛下,本宫还有事,就不陪着陛下了。”
萧音害怕的往秦成身边靠紧了一点,不敢抬头和喻灵对视。
等喻灵一走,萧音顿时哭成了泪人。
“夫君,现在怎么办啊,太医诊治说你是痨疾,可又无法医治,如今宫中人又都被皇后娘娘控制住了,她会不会,会不会想……伤害你。”
秦成看着萧音,在她眼中只能看到对自己的担心,甚至没有一点对自己处境的忧愁,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第二日,朝臣发现来上朝的皇帝突然不见了。
海公公宣读着旨意,大抵是陛下生病,不能上朝,朝中诸事送到养心殿由陛下与皇后娘娘批阅。
自然,现在的皇后只是辅佐皇帝而已。
养心殿。
“母后人呢?”
秦泗身上还穿着朝服,黑色绣着蟒图腾的衣袍将他身上的少年气压了不少。
眼睛随意一瞥,海公公心里就升腾起了一丝凉意。
“娘娘还未来。”
“既如此,那就先去看望下父皇吧。”
秦泗规规矩矩的给秦成行了个礼:“儿臣参见父皇。”
秦成看着这个从出生起就不被他喜爱的儿子。
他如今穿着一身黑色蟒袍,冷着脸,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里的样子,让秦成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镇边王。
“父皇安心养病,无需操心朝中事务,儿臣会好好辅佐母后的。”
本就心里不爽的秦成听到此话,感觉身体都更加不舒服了。
“咳咳咳咳逆,逆子!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魏喻灵想要做什么了!可你什么都不说,你就,就看着朕被她蒙在鼓里!”
皇帝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能好过多久,你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扶持上地位,然后做魏家的傀儡。等他们觉得你不好拿捏了,你就会再步你老子的后尘。”
秦泗还是毫无反应,海公公进来禀告:“殿下,皇后娘娘已经到御书房了。”
想见的人来了,秦泗自然不会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儿臣告退。”
帝王的话,似乎压根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气得秦成直按着心脏。
秦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最近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开始不舒服了。
“儿臣参见母后。”
“怎么直接来了养心殿?”
“儿臣……”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想送给母后。
秦泗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个木头雕刻的小人,只是话刚开了个口,小竹就快步走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主子,下面的人找到了镇边王手下的姚少将,如今身在沁河附近的一处何姓的村庄,他当年重伤逃出,躲到了何村,后面就干脆留在了那里。”
“圣上病重的事情并未传开,他拿不准我们到底是谁的人,嘴巴很严实,属下等人只能将人看守起来。”
沁河距离京城的距离并不远,快马加鞭大概四日便能赶到。
“无碍,过几日本宫亲自去沁河。”
“是,属下告退。”
人退下了,喻灵又转头问秦泗:“你刚刚想说什么?”
秦泗捏着手中的木头小人,突然想起那逝去的镇边王最是喜爱木头玩意。
“儿臣……只是想母后了,母后先前被软禁在宫中数日,儿臣好久没见幕后,现在好不容易能日日见母后,自然要珍惜。”
“母后为何突然想要调查镇边王的事?”
“镇边王同本宫是昔日的好友,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后来秦成登基,他便突然战死沙场,本宫始终觉得事有蹊跷。更何况,若是当年的事真的被调查出来是皇帝所为,他也就多了一个罪状。”
镇边王,秦肆。
英勇善战,用兵如神,为大周拓展了近三分之一的版图。长相俊美,剑眉星目,曾是大周多少女儿心中的如意郎君。
秦肆,秦泗。
一字之差,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就连那名字,也完全是不同的含义,一个是肆意妄为,一个却是令人厌恶的洪水,甚至在皇帝口中,他的名字也只是一个恰好的排行,一个取了这个名字后用来发泄厌恶之情的人。
“原来如此。”
秦泗好像只是随意一问,得了答案就转而说起其他话题:“母后可是要批阅奏折了?”
“嗯。”
“可母后应该还未用过早膳吧。”
何止没用过早膳,昨日的晚膳她由于太忙,也没吃。
不过这话喻灵没说。
“你倒是管我管的顺手,你可要一起用膳?”
秦泗这次罕见的拒绝了她:“儿臣用过晚膳了,还有些事要处理,恐怕不能陪母后了。”
少年样子委屈,好像他才是被拒绝的那个人。
看得喻灵忍不住轻笑一声,嘱咐道:“如果自己处理不了,就和我说。”
“儿臣省得。”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秦泗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不受控制的露出会被母后厌恶的面目。
今日不是喻灵第一次打听镇边王的消息了,这几年的时间,秦泗早已经摸透了喻灵的脾气和性子。
她若是真的只想借此给皇帝加罪证,大可直接凭空捏造一个。她若是只相,同样不必大费周章的四处搜寻镇边王身边的人。
更别说她还屡次帮助朝中的几个臣子,那几个臣子并不起眼,但却是曾经镇边王党羽的人。
秦泗想起自己调查镇边王时随便调查到的几个曾经的流言。
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将门才女和镇边王爷,多般配的一对啊,只可惜后来王爷战死,才女入宫,佳话难成。
少年用力捏着手里的小木人,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样。
秦泗从来没有怀疑过喻灵对自己的好,可这份好当年确实来得太突然。
回到寝宫的秦泗站在镜前,看着镜子上的人,想起自己之前初入朝堂,朝中几个老臣的晃神。
秦泗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他们。
得到的结果很一致。
秦泗穿着朝服,冷着脸目空一切的样子太像曾经的镇边王了。
因为镇边王曾经的殊荣,老臣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顾忌,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秦泗此时将手放到自己的眉眼上,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极端的嫉妒。
魏喻灵不喜欢皇帝,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事,也是他一直庆幸着的事。
秦泗想象不到母后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现在,他想自己大概知道了。
愿意为他筹谋多年,看到名字同他相似的孩子会格外疼爱。
少年想到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母后,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对方诧异中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小木人的棱角几乎要将他的手心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