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殊见他挨了一剪刀还能扑过来,心里暗骂,果然是打不死的小强。脸上却一副惊惶之色:“你……你说你是平贵?我不信,平贵又怎会如此羞辱我!”
可能是受了伤,太痛了,这次薛平贵没做那些无用功,捂住胯\下,从怀里掏出那封血书,递给了许殊:“有血书为证,宝钏你这下总信了吧?”
许殊接过血书,拿到窑洞门口,看清楚上面的字后,两手一颤,血书掉到地上,她回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薛平贵:“平贵,真的是你……”
说着,抱着头在那里哭了起来。
然后许殊又听到了薛平贵的声音:宝钏待我还是一如当初般深情,只是,我这不可说处实在是疼痛难耐,再耽搁下去,怕是不能做男人了!
许殊差点笑喷,她捂住脸肩膀一抖一抖的。
在薛平贵看来,是许殊还在难过。他有些为难地看着许殊,开口道:“宝钏,窑洞里可有什止血之物?我大腿好痛!”
许殊这下不好装傻了,她用力搓了一下双眼,然后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一脸担忧的样子:“我伤着了你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为你是那登徒子,要占我便宜,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现在是检讨错误的时候吗?薛平贵赶紧说:“宝钏,不怪你,是我的错,我不该装作外人试探你。对了,窑洞里有药吗?”
许殊瞪大眼睛看着他:“试探我?莫非你不信我,觉得我是那等嫌贫爱富,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有了新人忘旧人的王八蛋?”
薛平贵:我觉得你是在骂我。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故意哀嚎着说:“宝钏,都是我的错,这事咱以后再说,我好痛,你先去给我找个大夫来吧。”
他也不指望家徒四壁的窑洞有什么了。
许殊似是这才想起自己还刺了薛平贵一剪刀,她连忙扑过去,一把按在薛平贵的大腿上:“平贵,你那里受伤了?严不严重,给我看看?”
薛平贵受伤处被她这么一按,痛得脸都变了色:“还好,无甚大碍,宝钏,你,你先起来……”
再按下去,他的小命都要去半条。罢了,受这些罪权当补偿宝钏这些年受的苦吧。
呸!是她自己聪明讨回来的公道好不好?
许殊顺势站了起来:“那我去找找哪里有大夫,你在窑洞里等我,切莫乱动啊!”
薛平贵求之不得:“好,你快去吧!”
许殊又叮嘱了他一句,然后赶紧跑出了窑洞。
跑出一段距离后,许殊的动作慢了下来。找大夫是不可能找大夫的,窑洞附近荒无人烟,上哪找大夫去?况且她也没钱啊,没钱谁愿意跟着她跑这么远来看病?
搪塞薛平贵的理由,她都想好了。
许殊刺薛平贵这一剪刀,有出口恶气的想法,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拖延时间。十八年,双方的身份已经调换,薛平贵从那一名不文的穷酸乞丐变成了一国之主,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而她如今这具身体因为吃了太多苦,虚弱多病,无依无靠,要啥啥没有,正面杠上,肯定敌不过对方,得想办法找强力的外援。
薛平贵如今受了伤,在这个医术不发达的时代,他怎么也要躺在病床上将养一两个月吧,这期间,他什么都做不了,自己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谋划。
第一件嘛,当然是要处理了祸害玉佩。
许殊来到河边,取下了脖子上戴的玉佩。
这块玉佩可是证明薛平贵皇子身份的证物,也是当年薛平贵送给王宝钏的定情之物。十八年过去了,薛平贵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估计早忘记这玩意了。她不拿出来,谁都不会知道。
许殊本来是想轻松点,将玉佩连同绳子一起丢进河里算了。可转念一想,男主可是有主角光环,搞不好过几天,皇帝就从鱼肚子里吃出这玉佩,满天下的找儿子了。
不行,一定要毁尸灭迹,弄得干干净净的,便是玉佩它爹来都认不出来才行。
许殊将玉佩放在石头上,然后抱起一个石头,用力砸到玉佩上,玉佩四分五裂成了好几块,但为防止被人拼凑起来,许殊继续砸,将玉佩砸成了几十个小块和一些粉末。这下就是现代修复大师都没法将它复原了。这下许殊安心了,将玉佩残渣抛进了水里,彻底毁尸灭迹。
她洗干净手站了起来,思考第二件事,那就是想办法将王丞相弄得告老还乡,回老家颐养天年,免得跟薛平贵正面杠上,送了人头。
说起王丞相,许殊又想吐槽,也不知当年写这本子的人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王丞相都五六十了,在这古代算得上高寿之人了,说不定哪天两腿一蹬就去了。
都没几天活头的花甲老人,膝下又只有三个女儿,全嫁出去了。
他还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荣华富贵权力都有了,也没儿子继承家业,这时候竟会去造反,逻辑呢?他图啥啊?总不至于是嫌自己命长,找死吧。
这么一想,王家就是妥妥的工具人,为男主送装备送荣华富贵的那种。
不过王宝钏跟王家已经断绝了关系,王丞相肯定也是不会听许殊劝的,因此要想让王丞相告老还乡,那得找外力。
找谁呢?许殊仔细回忆了一下剧情。
剧中,皇帝一认薛平贵,也没考察这个儿子的品行和能力,直接就封太子,然后火速嗝屁给便宜儿子让位。这说明,皇帝肯定没其他活的儿子,不然养在身边精心培养和落在外面的一对比,皇帝怎么也要犹豫两下吧?而且皇帝跟王丞相差不多的年纪,随时都要嗝屁,有儿子早立太子了,这再次印证了皇帝没儿子。
那么这样一来,皇位自然只能传给宗室子弟了。
而目前民间名声最好的是永安王。这位是皇帝的亲侄子,父亲早逝,昔年曾被求子若渴的皇妃抱去宫中养过一段时间,皇帝也最是疼爱这个侄儿。
不过疼爱归疼爱,不是亲生的终归还是差了一层,皇帝还是更想将皇位传给自己的亲儿子,所以迟迟不立储君。
许舒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了永安王府。守门的一看她穿得破破烂烂的,立即赶她:“滚滚滚,哪里来的乞儿,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
许舒退后,仰头看着“永安王府”的门匾冷笑:“世人都说永安王仁义慈悲,今日一见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可守门的不干了,上前拦住了许殊:“你说什么呢?敢污蔑王府的名声,找死啊!”
许殊冷笑:“你如此做派正是说明了这点。可惜了,永安王好好的名声就被你们这等狐假虎威的家丁被败坏了。”
守门的被许殊说得下不了台,举起棍子,恶狠狠地:“你,好你个乞丐,敢胡说八道,爷今天让你……”
“住手!”一道醇厚的男声从背后响起,制止了守门的。
守门的一回头,看到永安王,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爷,是这个乞儿到门前乱说,败坏王府声誉,小的才想将她赶走的!”
“还敢颠倒黑白!李管家,将这等欺主的恶奴赶出去!”永安王背着手,先是雷厉风行地处置了恶仆,等转向许殊时,马上换了副温和的表情,“大嫂,家仆招待不周,怠慢了大嫂,里面请。”
许殊定定地看了他几息,很确定,永安王也是个野心家,不然犯不着对她这样一个弃儿如此客气,哪怕是做面子,一个皇族,能做到这一步也很不错了。
她不怕永安王有野心,就怕永安王真的像传说中那样是个无欲无求的圣人。许殊微微一笑:“多谢王爷,恭敬不如从命!”
永安王多看了许殊一眼,这女子虽穿着简陋粗鄙,可言谈举止之间,进退有度,倒不像是个乞儿。
许殊随永安王进了府。
永安王虽然对许殊有点好奇,可不过一女子罢了,他也没多关注,让仆人上些菜肴和银钱就准备离开。
但许殊这时候却叫住了他:“王爷,许久不见!”
听到这话,永安王回头诧异地打量着许殊,仔细盯着看了许久,方认出了许殊:“你……你是王相家的千金?”
他狐疑地看着许殊,不明白许殊为何会找上他。
许殊笑着点头说:“王爷真是好眼力,十几年不见,还认得民妇。”
虽说当初王相已经跟这个女儿断绝了关系,但怎么说也是旧人,永安王稍微给了点耐心,和气地询问道:“不知三姑娘找本王有何事?”
许殊看了一眼伺候的下人,微笑着说:“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永安王自是不怕许殊这么个弱女子,挥袖让人下去。
等下人都鱼贯而出后,许殊直白地说明了目的:“民妇此次前来,是想送王爷一桩不世之功!”
永安王笑了一下,明显不信许殊这话:“三姑娘若无去处,便在王府歇下吧,需要什么跟李管家说。”
他就只差说许殊是个骗子了。
许殊不以为意,含笑看着他,慢悠悠地丢出个重磅炸、药:“王爷,那西凉国王便在我那寒窑。”
砰!
永安王蹭地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急切,起身的弧度过大,撞在了桌上,他也无暇顾及,只紧紧盯着许殊:“三姑娘所言属实?”
许殊敛了笑,郑重地说:“此等大事,民妇怎敢儿戏!”
永安王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点头道:“那西凉国王怎会在你的寒窑中?”
“此事说来话长,王爷听民妇慢慢道来。”许殊将薛平贵的来历跟原主的关系如实说了。
永安王这才明白:“原来如此,他一个中原人竟能在短短十八年间坐上西凉国王的位置,不简单。”
许殊勾唇:“这得多亏他长了副道貌岸然的脸和一张巧舌如簧的嘴,骗得那西凉公主对他死心塌地,不惜以国相托!”
永安王低头喝了一口茶,似乎有些明白许殊的怨恨是从何而来的了,原来是由爱生恨。他咳了一声问道:“那西凉国王还在你寒窑中吧,本王派人去将他捉拿?”
许殊浅笑摇头:“且慢。王爷,光是擒了他有何用?没了他,西凉必会再选出一名国王继任,这怎能叫不世之功呢?”
永安王眯眼打量着许殊:“那依三姑娘所见?”
许殊轻轻放下茶杯,笑了:“自是吞并西凉,扬我大唐威名。王爷若能收服西凉,让其归大唐,必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哪个男人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若攻下西凉,将西凉正式纳入大唐版图,扩大了大唐疆域,这大唐皇室子弟,还有哪个能跟他争锋?皇位岂不是如探囊取物?
这简直是名利双收的一件好事。
不过兹事体大,仅凭一面之词,永安王不会如此就信了许殊。
“三姑娘可有全盘计划?”
许殊轻轻一笑说:“有,先劝我父回乡,颐养天年吧。这薛平贵邪门得很,我父一碰上他就降智,一直跟他过不去,我甚是不解。”
就算不甘心女儿嫁给他,可木已成舟,而且都多少年的事了,王相身为相国,天天国家大事都忙不过来,至于天天跟着薛平贵过不去吗?可这出戏剧里,王相就像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家伙,盯着薛平贵不放。
永安王对王薛两家的恩怨不大了解,不过若能将王相这个绊脚石搬开,让自己的人上位,对他来说亦是一件好事。
只是,永安王无奈地说:“王相老当益壮,国之栋梁,怕是离不了他。”
这都是场面话,许殊自然明白永安王顾虑的是什么,来的路上,她就将办法都想好了:“殿下,我父年纪大了,老毛病多了,实在不宜劳神费力。一会儿民妇回去探望他,若他气出了个好歹,还麻烦王爷帮忙请个大夫给他看病。”
堂堂丞相,还缺大夫看病吗?
永安王听懂了许殊的暗示,诧异的同时,想了想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王相年纪大了,要是身体不好,检查出了什么毛病,那自是只能退位让贤了。他只需要事先买通大夫,在诊断上做点手脚就行了,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点小忙,三姑娘不必客气。”永安王微笑道,他现在对许殊有些刮目相看,主动示好道,“三姑娘这一去,本王如何联系三姑娘?”
许殊起身,笑道:“不日,民妇那夫君应会买一两个仆人,王爷派个得力可信的便是,有劳王爷了。”
薛平贵虽说在西凉有权有势,可回到京城,在身份暴露之前,他还是个一文不名的普通人罢了。
永安王赞许地看着许殊:“三姑娘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了,那本王便放心了。”
许殊笑了笑:“王爷,告辞!”
离开了王府,许殊直接去了王家,也就是原主的娘家。
王夫人见到女儿自是伤心难过,抱着女儿心肝心肝地叫。王相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你还知道回来?不是跟老夫断绝了关系吗?”
许殊推开了王夫人说:“是啊,断绝关系了,那又如何?我今日回来便是问你要点零花钱的,你若不给,那我便要将十几年前,你在书房里跟人说的那事……”
其实这事纯属许殊胡揪的,但当丞相这么大的官,王相肯定多少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她扯的是一二十年前的事,其实有几个人还记得啊?
王相见她说得笃定,自己又想不起来,肯定不会怀疑她说的是假话。
果不其然,王相一点都没怀疑,只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指着许殊:“你……你这个逆女,老夫,老夫怎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来人啊……”
许殊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可想清楚了,今日若将女儿打了出去,那明日你做的好事都将传遍全京城。”
“你……你……”王相年纪本来就大了,被她这么一气,气血上头,脑子一懵,直接昏了过去。
王夫人急得抹眼泪:“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气你爹,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许殊冷眼看着她:“没什么好说的,一点小钱他都不舍,那我走便是。”
说着气冲冲地出了相府,跟出去找大夫的家丁几乎是同时出门的。
看着家丁远去的方向,许殊只希望永安王办事给力点,别这时候掉链子。
在京城这么一晃悠,许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太阳西斜,再过一会儿,天应该要黑了。
她得赶紧回去,看看薛平贵还在不在。哎,他若是直接因为失血过多,死在窑洞里便轻松了。
可惜祸害一千年,许殊到了窑洞,点燃了油灯,只看到地上有一滩血,早不见薛平贵的踪影了。果然是祸害一千年,好人不长命。
她故意走出窑洞,凄楚地喊了好几声:“平贵,平贵……”
见没人应声,许殊便回了窑洞,准备先睡一觉,养精蓄锐,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次日,天蒙蒙亮,许殊就醒了。
做戏要做全套嘛,今天薛平贵要么自己回来,要么肯定会派人回来找她的。许殊洗了把脸,吃了点东西,故意不梳头,蓬头垢面地跑了出去,跑到山上喊薛平贵的名字,又刻意在田埂里擦了擦,让身上沾上尘土、青草绿叶之类的,这样看起来更狼狈,更可信。
在山上溜达了一两个时辰,将眼睛揉红了之后,许殊才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蹒跚地回到寒窑。
走近,她就看到了薛平贵坐在寒窑门口,屁股下是一把椅子,旁边还有个男人。
许殊惊喜不已,猛地扑过去:“平贵,平贵……你去哪里啦?让我好找!”
薛平贵本来还很生气许殊丢下他一去不回,如今见许殊一身湿哒哒的,沾满了青草和泥土的气息,顿时有些感动和自责:我不该怪宝钏的,她定然不会抛下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许殊听到这话,悄悄翻白眼,当初听说宝钏改嫁,你咋就不说这里面有误会呢?
她假装不经意地一拐胳膊,手肘一个不慎,撞到了薛平贵的大腿、内侧,昨天才包扎好的伤口被这一撞,疼得薛平贵眉头挤在一块儿,发出一道闷哼。
许殊连忙往后一退,又一“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平贵,平贵,你怎么啦?”
薛平贵赶紧推开她:“没事。”
这美人恩真是没法消受。
许殊看到他捂住大腿的动作,又惊又愧,结结巴巴地说:“平贵,是我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笨手笨脚的。”
回来不到一天,就屡屡受伤,薛平贵心累不已,有气无力地摆手说:“没事,咱们走吧,我是特意回来接你的。”
许殊不解地看着他:“走?咱们去哪儿啊?这就是咱们的家啊。”
“我都回来了,又怎么会让你在这种地方继续受苦呢。走,我在城里买了一处房子,咱们先搬到那里去住。”薛平贵一脸温柔地说。
许殊看到他那张油腻的老男人脸就觉得恶心。不过能搬进城里倒是好事,一是不用吃这不必要的苦头了,二来嘛方便她探听消息。
有钱能使鬼推磨,薛平贵这次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还雇了一辆马车,先前站在他旁边的男人便是车夫。
车夫帮忙将薛平贵扶上了马车,许殊也跟着坐进去。
坐稳后,薛平贵便问许殊:“你昨日去了哪里,我等了许久你都没回来。”
许殊垂眉,一副快哭出来又强忍着的样子下,小声说:“我……我找了几家药房,他们一看我穿得如此穷酸,又听说要去寒窑看诊,都不愿意。没办法,我只能去找我爹求助,被他赶了出来。”
薛平贵听许殊这么一说,近距离好好打量着许殊的穿着,发现她的衣服不光旧,打满了补丁,而且上面还沾了不少泥土和青黑色的汁水,将他雪白的锦袍也弄脏了。他下意识地往车窗的位置挪了挪。
但又觉得不应该,在心里说:宝钏对我一心一意,虽没法跟代战比,可终究是我对不起她,我定要好好补偿她!
许殊听到这话,昨天的馊饭都差点吐出来了,好个自以为深情的负心汉。谁希望你补偿了?十八年,人生有几个十八年,你赔得起吗?
薛平贵不知许殊心里的吐槽,自觉牺牲颇大的样子,稍微朝许殊凑近了一些,一脸感动的样子:“委屈你了!”
许殊不想跟他废话,揉了揉眼睛说:“不委屈,你回来了,这一切便都值了。昨晚为了找你,一夜未眠,眼睛干涩得难受,我眯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叫我啊!”
薛平贵体贴地说:“辛苦了,你靠着我睡会儿吧。”
许殊嫌恶心,假笑道:“这怎么行,万一我睡过去,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怎么办?”
听到这话,薛平贵想起先前的那股钻心的疼,还有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用的小弟弟,赶紧松开了手:“你睡,我不打扰你了。”
许殊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马车从偏僻的乡野,逐渐驶入繁华之地,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应该是京城到了。
许殊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刚坐直身,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外面有人在议论。
“听说了吗?相府重金求医,但凡能治好王相爷的,千金酬谢!”
“王相爷得了什么病啊?前阵子不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呢,肯定病得不轻。”
“我知道,我八大姑的三舅子的小妹的表弟的老娘就在相府当差,听说相爷是突然晕倒,大夫去诊脉后说这是一种不治之症,因操劳过度所致,没有办法医治,只能好生将养,少操心,心平气和,这样才能少发病。”
“这是什么怪病啊,没听说过啊!”
“不是怪病相府还花这么多金子求医?”
……
许殊听到这些话,心里放心了一大半。她只略微提示了一下,永安王就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有这样的盟友,便不用担心对方关键时候掉链子了。
不过作为一个“善良、孝顺”的女儿,听闻父亲生病,许殊自是要伤心欲绝。她捂住脸,眼泪说滚就滚,侧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薛平贵:“平贵,你听到了吗?我爹,我爹他患重病了!”
薛平贵心说:活该,上苍有眼,这老东西也有今天!
嘴上却安慰许殊:“放心,相府已经广邀名医了,相爷一定会无事的。”
许殊擦了擦眼泪点头。能不能治好她不清楚,反正如今王丞相求医治病都来不及,肯定是没空找姓薛的麻烦了。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一处宅子门口。
许殊下车,这是一处二进的小院子,有些陈旧,附近居住的多是小吏和官宦之家,看来薛平贵这次来没有带太多的钱嘛,当然也不排除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所以故意选了这么个地。
“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许殊回头看薛平贵,一脸惊喜的样子。
薛平贵微笑点头,一副邀功的口吻:“喜欢吗?”
“喜欢!”许殊暗暗翻白眼,人家富丽堂皇的相府都住过,稀罕你这房子啊。
许殊力气小,还是那马车夫将薛平贵扶进的屋。
今时不同往日,薛平贵可是过着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生活,屋里空荡荡的,没人伺候可不成。他看了许殊一眼,目光隐晦地从许殊暗黄长满茧子的粗糙手上滑过。心里嫌弃,嘴上却是一副体贴的口吻:“宝钏,我回来就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家里也要有人收拾,你去采买几个下人回来吧,省得累着了你。”
这话正合许殊的意。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许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说:“也好,住窑洞,吃野菜,我这手也不知怎的,不是很灵活,笨手笨脚的,穿根针都经常扎到手。”
这话又在提醒薛平贵,王宝钏为他所受的苦。他有些心虚,别开了眼,不敢看许殊,但也知道有的事瞒不住,决定坦白自己另娶娇妻生子之事。
可许殊已然察觉到了他想说什么,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这些没其他意思。都过去了,如今你回来了,我便开心了。你先休息,我去人牙子那里买几个下人回来。”
被她这一打断,薛平贵不好再提,从怀里掏出了四锭银子,递给许殊:“你先拿去用,不够再问我要。买仆人之前,你先去买两身衣服吧,你穿这样我心里有愧。”
是碍眼吧。正好许殊也不想穿这破破烂烂的脏衣服了,便盈盈一笑说:“好!”
她先是去成衣铺买了两身布衣,换上之后,这才去了牙房。走进去的时候,许殊在想,也不知道永安王安排好了没有。
但进去被人领进一间单独的屋子,看着坐在里面悠闲自在饮茶的永安王,许殊便知自己多虑了,她这位盟友靠谱得很。
“民妇见过王爷。”许殊福身行礼。
永安王放下了茶杯,笑看着许殊:“三姑娘不必多礼,请坐。今天正巧碰上姑娘出门,便寻这个机会见一面。相府那边,本王已经安排妥当,好几个名医都说相爷生病了,相爷如今也是怕得很,今日便向圣上递了折子,在家休养。”
“一切有劳王爷了。”许殊非常满意。其实王相根本没什么大病,这只不过是利用了他怕死的心理吓唬他罢了,几个名医都这么说,为了谨慎期间,其他大夫定然也不会说他没病,只会说没见过这种病,或者不会治这种病,这样一来会加剧王相的恐惧心理。渐渐的,他会对自己有病这事深信不疑。
永安王轻轻摇头:“不用客气,这亦是为本王。三姑娘,那接下来的计划是?”
许殊心里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只是未免提前泄露,走漏了风声,引起变故,她并未现在就和盘托出,而是道:“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机,王爷暂且耐心等候。不知道民妇要的人,王爷准备好了吗?”
永安王见她这么说,顿了片刻,没有追问,点头道:“本王给你准备了两个人,一个是门房,另一个是你身边的贴身丫鬟。这样,以后你有什么消息要传递给本王或者本王有事要找你,直接通过门房便是。三姑娘意下如何?”
许殊微笑:“民妇倒是没意见,只是那厮给的少,民妇手里紧张,你让人将他们的身世编得可怜点,这样才更能让他放下戒心。”
永安王有些无语,没见过有人将穷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便宜的也有,只是身体有些残疾,三姑娘不会嫌弃吧?”
许殊笑道:“民妇一乞丐,比残废又好得了哪里去,怎会嫌弃。多谢王爷,这便很好。”
有了永安王这番话,一会儿人牙子安排许殊去见的便是极便宜的奴仆,一个跛子大叔和一个十几岁脸上长了一块胎记,看起来有些吓人的少女。因为两人这形象都有点有碍观瞻,所以价格特别低,两个人才花了八两银子。
将这两人买到手后,许殊又花大价钱去花楼买了一个漂亮就是年纪有些大的花娘。不过对比薛平贵的年纪来说,人家仍还算年轻。
回到府上,许殊将三个下人领到了薛平贵面前。
薛平贵看着三人便皱眉,问许殊:“怎买了他们?”
心道:宝钏也未免太好心了,出去买人都买这等歪瓜裂枣。
许殊直言:“巫老四和小红两人只花了八两银子,就是月娘稍微贵了些。老四、小红,你们下去做事吧,月娘,你在这里伺候老爷。”
“是,夫人!”月娘娇滴滴地福了福身,嗓音柔得能掐得出水来。
薛平贵明白了什么,诧异地看着许殊:“宝钏,你,你这是……”
他心想:莫非宝钏是试探我不成?
许殊按住小腹,黯然伤神地说:“你走后,我流了产,无人照顾,伤了身子,如今年纪又大了,恐难再孕。妾怎能因一己之私断了薛家香火,所以买了月娘回来伺候你,等以后月娘生了孩子,便过继给我,继承咱们薛家香火,以后替我养老送终!”
当然不是,许殊只是不想照顾他,陪他睡觉罢了,哪怕什么都不做,跟这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躺一块儿,她也觉得恶心。不若买个花娘替她,以后等此事了,便还了花娘自由,如此以来,这交易谁也不亏。
而且更重要的是,王宝钏与他分别十八年,早无任何情分了,至少在薛平贵那里是。所以许殊要给他制造一个羁绊,比如骨血相连的“孩子”,这样一来,他日朝廷捉拿薛平贵,他便不可能轻易舍下孩子独自逃走,而且这个莫须有的孩子以后还能离间他跟代战的关系。
他连回来都要悄悄偷代战的出关令箭,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国王罢了,西凉真正的实权还掌握在代战公主的手里。代战贵为一国公主,天之骄女,最初连她这个原配都不能忍,又如何忍得了薛平贵背着她另结新欢。知道此事,只怕恨不得剐了这东西!
许殊要薛平贵尝尝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的滋味。
薛平贵的神色变幻莫定,最终都化为了浓浓的愧疚和伤心:“我们还有孩儿?宝钏,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抛下了你们母子,不然咱们的孩子……”
许殊轻轻摇头:“万般都是命,只是那孩子跟我们无缘,怪不得你。过去的便过去了,以后你再给妾一个孩子,妾便知足了。”
薛平贵又看了一眼月娘柔美的脸蛋,温顺妩媚,跟代战的英气和强硬完全不同,也跟他这些年接触的漠北女子完全不一样,不禁心下微动,只是他还有顾虑:“这,宝钏,这如何使得……”
心里则想:既然宝钏如此想要个孩子,他便成全了她吧,也好使她心里有个安慰,将来老了个有个依靠。只是他那里伤着了,大夫上了药,包扎了,他日还能用吗?
许殊要是没听到他心里的话,还以为这家伙不情愿呢!
真是个假仁假义之徒,明明是自己贪图美色,还非要将一切推到自己头上,搞得他不情愿似的。真不情愿,旁人还能拿刀驾着他的脖子逼他不成?
许殊强硬地道:“就这么说定了,当初你欠我一个孩儿,今日便还我一个!”
至于不行的什么,那都不是事,还可以喜当爹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917:17:57~2021-09-1017:1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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