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殊回去后, 齐管家便找了过来,拿着本子和毛笔,询问道:“夫人, 明日咱们预备招多少工?”
今天许殊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了话,若是不能按时兑现,失信于人, 那些跟齐家不对付的还不知道会怎么抹黑齐家了。出了在衙门的事,齐管家谨慎了许多。
许殊没修过路, 自然不知道修这样一条路需要多少劳动力比较合适。
因此她也没大包大揽,而是征询齐管家的意见:“你觉得招多少人合适?我的想法是将路面拓宽夯实, 目前路边还不到一丈, 我想将其拓宽到一丈半左右,你觉得怎么样?”
“那路面几乎要拓宽一倍, 这可是个大工程。”齐管家更为难的是另外一点, “夫人,如此以来,恐怕会占旁人的地,这一路过去, 恐怕得跟几十户人家打交道。”
道路两旁有荒山野岭, 这倒好办,麻烦的是那些农田。
封建社会以农为本,土地就是农民和地主的命根子, 祖宗一代一代攒下来的基业, 谁愿意做败坏祖宗基业的败家子。
许殊没想到, 就是到了古代,她也得愁拆迁这事。
沉吟片刻,许殊道:“这样吧, 尽量不要占用农田,若非得占用,那便跟对方商量。这地是卖是换都可以,好商量。若是卖,以高出市价的一成收购,若是换,咱们可以先在他们附近的村子买地,还给他们,若是没有,可以用齐家就近的地跟他们换。若实在还不行,你找找里正帮忙说说情,咱们修路也是方便大家出行。”
花起钱来,许殊是一点都不手软。齐家本家就齐晶晶一根独苗苗,这几日在外面吃了些苦头也不知醒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铜钱,不花攒着干什么?等着最后便宜赘婿或是旁的亲戚吗?
“若是高出市价,兴许能行。小的明日去找他们试试。”齐管家点头,这才想起自己最终来的目的,“夫人,那招工的事……”
许殊打断了他:“齐管家,你别急,还有个事我没跟你讲清楚。这段路,我准备用砖块来铺,以后下雨这段路也好走,不耽误事。”
目前基本上都是泥土路,修路也是平整地面,拓宽一些便完事了。平时倒还好,可一到下雨天,泥土被水一泡,就成了淤泥,深一脚浅一脚的,人一脚踩下去,全是泥,鞋子都陷到泥里,车子经过也很容易陷进泥土里,需得人下车去推才行,非常不好走。而且等天晴之后,又得费功夫整理路面,不然坑坑洼洼的,车子根本没法过。
而这段路又是码头到玉州城的必经之路,每日运输的货物量不小,来往马车也很频繁。齐家为了方便来往商旅,每年都要费心维护这条路。
与其年年修修补补,不如一次修到位。虽然拿砖头铺路很费钱,可省了以后的很多麻烦。古代的陆运主要是牛车、马车,一辆车也就拉个几百上千斤重的货,不至于将路面压坏,这样的路可以撑好些年,以后修补也方便,缺了砖头的地方补上就是。
不过,在城外一段七八里的路上铺砖头,无疑是件极为浪费和费钱的事。
齐管家张了张嘴,提醒许殊:“夫人,买这么多转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恐怕砖块钱会超过买地和人工的总和。”
许殊浅笑:“无妨,我知道了,就按我说的办。咱们将码头到城里的这段路修好了,虽然费钱,可方便了来往的商贾,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咱们码头,码头兴盛起来,这笔钱迟早会赚回来,咱们齐家当初不就靠这发迹的吗?”
这倒是,若没有码头,哪有齐家的今天。当初齐家那位先祖斥巨资建码头的时候,起初也是亏了不少钱的。齐管家想到这点,便什么意见都没了:“那小的就按夫人说的去办。”
许殊点头:“辛苦你了,齐管家,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给我推荐几个机灵、信得过的人,我有用。”
“府中的家生子可以吗?”齐管家问道。对大户人家来说,世代为奴的家生子,祖祖辈辈的关系都在府里,最是可信不过。
但许殊摇头,还顺便给齐管家透了个底:“不,府里的家生子关系复杂,到处都是沾亲带故的,找庄子上的,或者店铺里的人,不要跟码头那边有任何的牵连。今日我去了码头,那管事刘弼很是敷衍,俨有在码头一家独大之势,得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去码头。”
齐管家听到这事很愤怒:“他敢!这刘弼,昔年若非老爷看他可怜,收留了他,他岂能有今日。他不但不思回报,还敢对夫人不敬,依小的看,不若削了他管事的职位,将他赶出齐家码头。”
这刘弼再能有多能嘛,说到底还是帮主家做事的奴仆。
许殊轻轻摇头:“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刘弼在码头经营了二三十年,从伙计做起,在码头的根基极深,没有充足的理由将他撤下来,其他人会不服的。而且这么些年,他在码头定然经营出了自己的势力,贸然动他,他若动些手脚,码头必然大乱,影响码头上的货运和齐家的信誉。”
更重要的是,许殊还没搞清楚,码头到底何处暴了雷,不查出这个,等钦差大人来了,齐家照样没好果子吃。
齐管家听许殊这么一说,也知道现在动不得刘弼,很是不甘:“那就纵这恶奴欺主吗?”
许殊笑着说:“齐管家,此事不急,慢慢来,你给我找几个信得过的,不拘男女老少都可以,悄悄带进府中,我给他们安排点任务。”
齐管家连忙应是。
等他退下后,许殊侧头问小兰:“刚才我跟齐管家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这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几个帮我做事。”
能入了夫人的眼,那以后前程便不一样了。小兰激动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夫人,夫人刚才不是让齐管家找了吗?”
傻丫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啊,不然都摔碎了,那便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多找几个,不然齐管家带来的人,若是被旁的人发现了,岂不是功亏一篑了。”许殊笑着找了一个理由。
小兰信了,郑重地说:“夫人,奴婢倒是认识几个人,奴婢悄悄找个时间,安排他们过来见夫人一面!”
许殊含笑点头:“好,这事不要宣扬。”
小兰连忙捂住了嘴巴:“奴婢晓得了。”
正说话间,外面有下人来报:“夫人,外头来了个秀才要见夫人。”
秀才?这可是有功名的人,普通百姓都要喊一声秀才老爷,跑来见她干什么?
许殊不记得自己有认识什么秀才,可对方既然已经来了,不见也不好,便道:“将人安排到花厅,奉上茶水,我一会儿就来。”
下人领命而去。
许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也去了前院的花厅。
踏进去,她就认出了来人是谁。竟是今日诸学子中的一员,那个领头的,好像叫陈施,在诸学子中颇有威望。
当时许殊就好奇,此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如何让一众学子以他为首呢,敢情他是那群书生中目前唯一一个考中了秀才的。
不过这人脑子显然不大聪明,不然也不会跟着寇正元一伙人胡闹。
对于跟自己不对付的人,许殊也懒得寒暄,直接切入了正题,冷淡地问道:“陈秀才今日来府上,可是有事?”
陈施一脸窘迫地站了起来,拱手作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齐夫人,小生今日前来是向夫人道歉的。小生不该偏信了一面之词,眼盲心瞎,在没有求证之前,就去府衙跟夫人理论,险些害了夫人,小生非常抱歉。”
许殊看到他耳根子都红了,身体的姿势僵硬,一脸的不自在,便知道他应该是真心的。
十几个学子,最终就来了这么一个私底下向她道歉,啧啧。
不过好歹有个真心改过的独苗苗,许殊语气稍缓:“你的道歉我收到了,请回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虽说是原谅了他,但许殊也不觉得自己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可陈施却没走,还是维持着作揖的姿势,吞吞吐吐地说:“齐夫人,小生佩服夫人的宽广的胸襟,也想为城里的老百姓做些什么。夫人要开学堂,应该还缺夫子吧,小生的学问虽不出众,但应该能承担启蒙之事。若夫人不嫌弃,可否算小生一个?”
许殊怎么都没料到他是来自荐的。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开玩笑的,许殊笑道:“我们学堂夫子的薪俸可是很少的。”
秀才已经是有些前程的人了,随便做点什么,哪怕是去大户人家做先生,也比去学堂给人启蒙更有前途。
陈施连忙摇头:“夫人,不用薪俸,夫人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小生也想尽绵薄之力,岂能收钱?”
许殊瞠目结舌,这才认真打量起了陈施。他身穿八成新的长衫,头上用布巾包着,手指比较白,看不见手掌,但这样的手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辛苦活的。
再联想他在府衙门口所言,一年能花二十几两银子,这样的家庭,即便不是大户也是稍有余财的小富之家。人家可能真看不上她给的那点薪俸。
免费的老师不要白不要,而且还是一个秀才老师。许殊一口答应了:“好啊,你愿来便来就是。”
“谢夫人!”陈施高兴极了,连忙又给许殊行了一礼。
这人今天虽然跟着寇正元那群人起哄,但看得出来本性并不坏,而且还有点赤子之心,若是教育得当,说不定将来能做些好事。
许殊心中一动道:“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陈施一愣,惊讶地看着她:“夫人,什么条件,你讲!”
许殊笑着说:“学堂要年后才开,这段时间还有空。如今你们已被赵山长驱逐出了书院,端期内也无法找到合适的书院求学,今年应该呆在家中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光读书不学以致用,也是白搭,了解世情,知民间疾苦和险恶,以后才能不偏听偏信,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和主见,所以我建议你去码头上支个摊子,帮人读信、写信!”
陈施瞪大眼,惊讶地看着许殊,支支吾吾地说:“这……这……”
没哪个秀才会去市井之地替人写信的。做这些的都是上过几年学堂,只粗粗认识一些字,连童生都没指望的人。他这样的秀才老爷去码头上给人写信,实在是太丢人了。
许殊却觉得这是好主意:“怎么,你不愿意?码头上人来人往,天南地北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有富贵的商人,也有干苦力的脚夫,还有达官贵人,应有尽有。在那里,你一个月开拓的眼界,可能比你在书院一年所见都多。”
陈施将信将疑,被许殊勾起了一些兴趣。以前,夫子就说过,他在识人一途上还有欠缺,今日之事更是证实了夫子所言。他也不知道怎么提高自己,若齐夫人所言不虚,那对他倒是颇多助益。
只是,如此一来,他恐怕是要出名了,以后亲朋好友不知怎么看他!
可他今日已经丢脸丢大了,如此似乎也不算得什么了。大不了不收钱,只是去做好事。
陈施内心经过艰苦的挣扎和衡量后,拱手道:“那小生听夫人的!”
许殊笑了,道:“那你顺便帮我个忙吧。”
陈施本就是来请求许殊原谅的,自是没不答应的道理:“夫人请讲,但凡小生能办到的,绝不推诿!”
许殊浅笑:“很简单,帮我留意一下码头上动静,若是遇到些什么新鲜事或是特别的事,都记下来告诉我。而且对外,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你去码头边替人写信,跟我跟齐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也是许殊的目的。下人们了解有限,陈施去替人写信,能够结识许多外地商人,这些人的消息极为灵通,说不定能寻得一些线索。而且从陈施的角度去观察码头上的一些事,跟她安排去的人又不一样,大家看到的东西,接触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陈施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许殊是在考研他心不心诚,能不能坚持下去,便道:“好,夫人若不嫌弃,小生将每日见闻记录在册,每旬给夫人过目一次。”
如此甚好,许殊笑了:“好,那便多谢了。”
***
次日中午,齐家张贴了招工的通知。
因为齐管家也没经验,不知道用砖块铺路需要多少人,便暂时定位招工一百名,限青壮年劳动力,每天十个铜板,中午一顿饭。
因为想做工的人太多,最后符合条件的抽签,选出了一百个名额。
齐管家将名单记录在册后,让大家先回去,十日后到城门处集合做工,干一天给一天的钱,当天干完活结款。若是没空来,也可让家里的亲戚顶替。
安排好此事后,齐管家忙着去采购砖块。
只是这次要的砖块数量很大,砖窑那边暂时没这么多存货,还要等一阵子,交了定金之后,齐管家又去忙活买地的事。
他忙,许殊也忙。
许殊赶着做建学堂的计划。本来若是齐家自个儿建,那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可如今詹师爷要将这事禀告给知府大人,那就得认真对待了,不但要做计划,还要做得好看。
虽然麻烦了点,可一旦齐家入了知府大人的眼,以后要办很多事就方便了,许殊自然严阵以待。
不过她的毛笔字和绘画技巧实在不怎么样,因此又找来了两个助手,按照她的要求画出了建筑规划图,然后写了一份详细的学堂计划书,加起来厚厚一本。
检查一遍无误后,许殊带着计划书去了府衙。
詹师爷听说她到访,当即放下了手里的事过来见她。
见礼后,詹师爷直接问道:“齐夫人,可是建学堂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许殊含笑道:“对,这是我们做的详细计划,请詹师爷过目,若是没问题,那回头咱们就可以将建学堂这个事准备起来了。”
詹师爷接过计划书,认真看了起来,等看到详细的学堂建设图,他顿时来了兴趣,将整张纸摊开在桌子上,挨着看过去:“男学堂,女学堂,茅房,食堂……”
“好,齐夫人,你这计划极为详细,若按图建起来,齐家学堂只怕会成为江南一带最大的学堂!”詹师爷对着图纸赞不绝口。
许殊笑道:“其实食堂过去,还有一大片空地。这是民妇留下规划其他的,若办学堂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民妇以后想在旁边建一个工艺堂!”
“工艺堂?这是什么?”詹师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许殊详细解释:“就是学习各项工艺的地方,比如造船、纺织、木匠、冶炼、厨艺等等。”
詹师爷拿着图纸的手一顿,不赞同地说:“夫人这想法是好的,可各家有学徒,又何必去学堂。况且这些师傅从哪里来?各家技艺皆是祖传之物,若是随意传出去,以后有何颜面见祖宗!”
这倒是。封建社会,很多人敝帚自珍,不愿将自己所掌握的技能分享出来,这其实限制了技术的发展和进步,而且也是很多技术失传的原因。
许殊正是想打破这一点:“詹师爷所言甚是,但民妇想试试,若是能打破这一点,对各项技能的提高和推广,广泛应用有百利无一害。”
詹师爷神色复杂地看着许殊:“齐夫人,你可想好了?”
许殊笑道:“总得有人去做这样的尝试,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敝帚自珍的!”
“好个总有人去尝试!詹师爷说夫人有凌云之志,所言不虚!”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许殊侧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袍子,蓄着短须,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阔步进来。能在府衙如此恣意,而且不敲门就进来的人,许殊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詹师爷起身行礼的举动证实了她的猜测。
“属下见过大人。大人,这位乃是咱们玉州齐府的夫人许氏!”
许殊连忙站起来福身行礼。
知府胡大人摆手:“齐夫人不必多礼,都坐吧,听说你们在讨论学堂的事,我便过来听听。怎么样?”
詹师爷将图纸双手奉上:“齐夫人已经规划得很好,这里还有详细的计划书。按照孩童的识字程度划分,分为初、中、高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目前拟定设三个班。女学这里,暂时打算先各设一个班。”
虽说不要钱,可愿意让女儿去学堂的还是少数。大户人家即便有心要让姑娘识字,也会在家单独请夫子,不愿让女儿家抛头露面,哪怕还是几岁的孩子。
所以一开始,许殊就将女学的规模设置得相对比较小,不过旁边还有空地,若是将来愿意上学的女童多了,可以直接推翻了围墙往外扩建。
胡大人仔细看完之后很满意,虽说齐家开创性地设立了女学,但跟男学中间隔了一堵墙分开的,各自的茅房和食堂等相关配套的房舍也都是单独的。与其说是一个学堂,不若说是两个,只不过建在同一个地方了。
“夫人考虑得极周详,若有什么需要衙门帮忙的,夫人尽管提。”胡大人很好说话。因为他出身贫寒,少时为了念书真是费了不少力气,因此对许殊此义举极为赞赏,今日特意来见她一面,表明官府的态度,给她吃颗定心丸。
有了官府的支持,许殊回去便将建设学堂的事提上了日程。
这个事毕竟是第一次做,未免出纰漏,许殊时常去看进度。
当然,她也没忘码头的事。她从齐管家推荐的人中选了五个派去码头,其中有两个放在明面上的,那就是带领修路的管事,一个叫范力,一个叫高阳。两人都是庄子上的,以前也修过路和桥,正好指派出去做事。
而且庄子离玉州城有些远,他们不便每日来往,就顺利成章地住到了码头上。
另外三人许殊则人齐管家将他们安排去了码头上做事。
而小兰推荐的两人,许殊则是让他们自己去码头上找事做,算是暗哨。
齐府派出去的人,第一时间就惊动了刘弼。
刘兴倒是没太关注修路的高阳和范力,毕竟他们每日都要去修路,只有晚上歇在码头的客栈,而且只呆一段时间,等路修好后,他们就会走,每天能接触的信息实在有限,不足为惧。
他更关心的是其他三人:“二爷,这齐夫人将那三个人派过来,码头一个,铺子那里一个,船队一个,分明就是派人来夺权的,咱们可不能容,得想办法将他们赶走!”
刘弼挑起左眼,斜看着他:“赶走?怎么赶?”
这个刘兴拿手:“想个办法,从他们住所搜出仓库里的东西,贪污私拿主家的东西,如此不守规矩的,怎么能留在咱们码头!”
“你小子办法倒是挺多啊!”刘弼皮笑肉不笑。
刘兴还以为他是在夸奖自己,乐呵呵地说:“哪里,哪里,小的都是跟二爷学的……啊,二爷,小的……”
刘兴话还没说完,一只铜制的烟杆便砸了过来,从刘兴右眉擦过,疼得他眼泪都滚了出来,赶紧捂住眼睛,不知哪里又惹二爷不高兴了。
刘弼坐直身,阴沉地盯着忐忑的刘兴:“蠢货,三个人才来就出事,你是把许氏当傻子?信不信,这三人一出事,她会立马重新派人过来,那时候就不是普通伙计了,而是掌柜、管事之类的,我看你要怎么弄!”
伙计跟掌柜、管事的哪个位置更重要,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刘兴赶紧讨好地说:“二爷说得是,是小的想得太简单了,得亏有二爷提点,不然小的就要犯错误了。”
刘弼瞥了他一记,招了招手。这小子虽然蠢了点,但胜在听话忠诚。
刘兴赶紧将烟杆捡了起来,塞上烟丝,重新点燃,殷勤地递给刘弼:“二爷,好了。”
刘弼接过烟杆,吞云吐雾了一番,好不惬意,眉宇间的阴沉散去,一副快活似神仙的模样。
刘兴见他心情好,赶紧讨主意:“二爷,那您打算怎么处理那三个人?要不,小的派人盯着他们。”
刘弼放下烟杆,摇头:“你跟了爷这么久,怎么半分都没学到。盯什么盯,吩咐下去,好好招呼这三个,别给他们安排事,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如果喜欢姑娘,就去春香楼找三个伶俐的陪他们,总之要将他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要什么都尽量满足他们!”
“可,可他们,他们是府里夫人派来的……”刘兴傻眼,很是不解。
刘弼拿起烟杆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就是夫人派来的,咱们才要好好招待,这有什么不对吗?你说,他们是跟着爷舒坦,还是跟着夫人舒服?换了,你选择跟着谁?”
“自然是跟着二爷你了。”刘兴连忙说道,“在府上他们不过是下人罢了,哪及得上这里的十分之一啊!”
刘弼笑呵呵地说:“这不得了。所以你觉得还用担心他们吗?”
刘兴这才明白刘弼的用意,竖起手指:“还是二爷高明,不费一兵一卒就瓦解了府里的盯梢!”
被他这么夸,刘弼却没多少高兴,脸上的笑容维持了不过几息便垮了下去。
刘兴机灵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很是不解,二爷今天怎么如此阴晴不定。他嘿嘿笑了笑:“二爷,听说春香楼近日来了个清倌人,唱的曲可好听了,跟那树上的黄莺一样,二爷今日辛苦了,不若去坐坐,解解乏?”
刘弼推开他的谄媚的脸:“你小子天天只知道玩女人,能不能给爷想点正事。”
“二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跟小的说,小的带人去解决了。”刘兴自告奋勇。
刘弼轻嗤:“解决?就你?你能解决了齐夫人?”
“这……”刘兴搓着手不说话了。
刘弼也不卖关子,叹气道:“近日,城里发生的几件新鲜事,你应该听说了。齐夫人靠着建学堂这事,跟知府衙门攀上关系了,听说跟詹师爷他们走得很近。”
这么大的事,刘兴自然也听说了,他嘿嘿笑道:“一个学堂而已,能掀得起什么风浪。依小的说啊,这是齐府钱太多了,没地方花,齐夫人出来做这散财童子,大家怎么不欢喜!”
刘弼却不这么认为:“这么多的银钱,城里哪个大户舍得?一大群老爷们都不敢做的事,她做了。以前老爷在时,齐夫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曾想还是个狠角色,刘兴,你吩咐下去,大家都给我将皮绷紧了,若出了岔子了,别怪我心狠手辣!”
刘兴赶紧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二爷你就放心吧!”
刘弼按了按眉心,又说:“悄悄派两个信得过的,去城里盯着齐府,我总感觉要出事。”
刘兴觉得二爷是太小题大做了,一个妇道人家而已,只知道花钱,能掀起什么风浪。可他不敢顶撞二爷,连忙应是:“好,小的这就去安排!二爷要是还不放心,就给她找点事情做呗,她就没空盯着咱们码头了!”
刘弼听到这话,浓眉一拧:“你小子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嘿嘿,二爷有所不知,齐夫人的娘家兄长贪财好赌,家产都被败光了,经常上齐府打秋风,前阵子去了外地探亲访友,这还没回来。他若回来,知道齐夫人花了大把的银子便宜外人,却对他这个亲大哥扣扣嗖嗖的,能答应吗?”刘兴搓着手,出了个焉坏的主意。
刘弼听了来了很感兴趣,许殊一直盯着码头,他这心也跟着提着,如果能转移走许殊的注意力倒不失为一个良策。
“你可知齐夫人的兄长去了何地,何时回来?”
刘兴笑道:“他去他岳父家,给他岳父过七十大寿。那地距咱们玉州两百里,小的安排一个人去那边,通知他,不日他就将赶回来,那时候,齐夫人应付他都来不及,哪有空来插手码头的事。”
“好小子,有这等主意怎么不早说,好这事就交给你了,办好了二爷有赏!”刘弼高兴地说道。
***
过了几日,许殊也收到了码头上传来的消息。
是小兰推荐的两人送来的消息,这两人一个叫史三娘,去了一家铺子做糕点,糕点铺就在码头旁边,码头上来了什么人和货物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还有一个叫刘汉民,在码头上做脚夫,也就是打零工,出卖劳动力的,他每日拿着竹竿在码头上找事情做,倒是结识了三教九流不少人物。
两人每日接触的人极多,收到的消息也非常零散复杂。他们将比较有用的消息收集起来,然后传回齐府。
史三娘递回来的消息说,齐府派出去的那三人每天都只去码头、铺子、船队上晃荡一圈,然后就回去了,到了晚上就搂着个姑娘从春香楼出来。
许殊听到这个消息气笑了,她问齐管家:“他们三人可有传消息回来?”
齐管家说:“有的,夫人,这是他们上午传回来的消息,小的本是打算整理一下再向夫人汇报。”
“不用,给我吧!”许殊接过,一目十行扫过,都是些屁话,什么每日铺子销量,船只停靠数量,她让他们去观察,倒真给她观察了不少东西回来。
可他们又不是从早到晚呆在铺子或码头,片刻功夫都不错眼的那种,又怎么会如此清楚船只停靠数量?
这不是扯淡吗?恐怕是刘弼的人对他们说的吧。这工作干得太繁衍了。
她将纸条丢给了齐管家,然后讲了一下这三人在码头上的所为。
齐管家听后,勃然大怒:“好啊,李老四几个,真是太不成器了,夫人器重他们,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们,结果这几人竟阳奉阴违,去码头耍起了威风,全然忘了夫人的嘱托!夫人,小的这就派人去将他们三个带回来。”
“不用,先这么着吧,你什么都别说,装作不知道,有什么信息也照样拿回来给我看看。”许殊倒是不生气。这三个本来就是普通人,以前过得穷苦,这骤然一下子翻了身,虽然知道其中有猫腻,□□华富贵谁不喜欢?经不起考验也实属在正常不过的事。
她思量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刘弼对他们如此礼遇,不惜花大价钱买通了这些人,那更是说明他心里有鬼。而且,这些人天天逛花楼,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刘弼想必私底下还塞了一些银钱给他们。
那这笔钱从哪儿来?
许殊前阵子查过账目,有些小账目确实不大对得上,可大体是对得上的。也就是说,从明面上来看,刘弼是没有贪污主家多少钱的,那是她没查清楚账目,还是他在账目中动了手脚,又或是刘弼有其他的经济来源呢?
怎么看,这里面都有猫腻。
许殊沉吟片刻后说道:“走,明日你跟去一趟码头。上次我让刘弼将码头上的各铺子、码头、船队的情况统计出来,他还没给我结果,明日咱们去催一催!”
齐管家连忙点头:“好,小的这就去安排。”
两人刚说完话,就有下人来报:“夫人,舅老爷和舅奶奶来了,在外面候着,说要见您!”
许殊看这下人脸色不对,眯起眼问道:“他们可说了什么事?”
下人摇头:“没有,就是,就是急着要见夫人,若非小的几个拦着……”
话还没说完,一道大嗓门已经在院子里响起了:“许殊,躲着干嘛?连亲哥都不见了吗?好啊,天天说没钱,便宜了旁人,都不给自己兄长花几个钱,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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