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民不与官斗。
林父虽然是商人,但他做的那点小生意只够温饱,真论起来,也只是个普通百姓,也怕缠上官司。
看到官员上门,他吓得两股战战,强撑着上前:“几位是?”
“听说你想独占你原配留下来的宅院,今日我们上门,是你女儿想要讨回她娘的那部分做嫁妆。”为首的官员一脸严肃。
林父心里恨得不行,把不孝女骂了又骂,但面上一点都不敢露:“我没有要独占。只是我如今还年轻,还能做生意,若是把银子分给她,生意上肯定会受影响。我们是父女,无论什么事都能好好商量。各位大人公务繁忙,实在不必为此烦忧。”说话间,他心里渐渐镇定下来,手从袖子里一掏,掏出一个荷包递上:“大人,还请通融通融。我女儿不懂事,劳累你们跑一趟!回头我就教训她,咱们普通百姓能自己解决的事,绝不要麻烦衙门。”
“衙门已经备了案!”荷包轻飘飘的,但越是这种,证明里面包的该是最轻巧也最值钱的银票。
几位官员不为所动,沉着脸将荷包推回:“你如此,不合规矩。会害了我们。”
林父讪讪收回:“几位请。”
来的是四个官员,一位进门,其余三位去了周边的各家,身边都跟着一位奋笔疾书的师爷。
对着衙门,少有人会说谎话。
尤其这还是为了别人说谎,就更不值得了。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几位官员已经弄清楚了林家宅子的来源。
当初林母嫁进来时,林父除了一个老父亲外,什么都没有。好像因为娶妻还欠了一些债,后来林母进门,拿了嫁妆帮林家还债,又问娘家借了银子,才买下了如今的铺子。
于情于理,林母都能分一半的铺子。
当今律法言明,嫁妆只能由女子所出的子女才能拿到。孙氏只有林絮烟一个女儿,所以,属于她的一半,也该留给林絮烟才对!
楚云梨到了这里之后,特意找人打听了律法,才做了这些事。
林父听着官员念那几张周围人说的供词,脑袋耷拉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今日有几位官员在,楚云梨又暗中打听了一下律法。
她确实能分到宅院的一半,剩下的属于林父的那一半,得等他百年之后,她才能酌情分一些。但她当初已经拿到了林父置办的嫁妆,又有个弟弟。所以,林父的那一半,基!基本没她什么事了。
官员查证之后,问:“现如今里面有两条路,一是拿银子退走,二是拿银子给别人占了这个宅院!”
楚云梨率先表态,要是自己无所谓留下还是离开,会找官员过来主持公道。主要是不想自己母亲辛苦攒下的家业便宜了外人。
林父自然是不想离开的,当即表示愿意拿银子买下剩下的一半铺子。
官员见二人无异议,便找人估量了价钱。
铺子大概值一百二十两,里面的货物……值三百两。
零零总总算下来,应该分给林絮烟二百一十两!
听到这个数,柳氏心痛得险些晕过去。
这些本来都该是小宝的啊!
林父也心疼,可官员都到了家里,他哪儿敢不给?
但是让他这么爽快的筹银子给女儿,他却又不愿意。当下一脸为难:“我手头没有这么多。再说,当初她娘走时,家里没有这么多货物积压……”
闻言,楚云梨不满道:“我娘走时,家里什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照你这么说,我还说那时候家里的院子,屋子全部都堆满了货物呢。”
林父:“……”
官员皱眉:“是的,如果你那时候让我们上门清算,该多少就是多少。现在就别说当年了。”
其实林家的生意一直压着挺多的货物,最近家里这些,跟平常也差不多。
林父原本也只是想试探着提及,看能不能少一点而已。见官员皱眉,也不再强求,反而一脸为难道:“我没想赖账,只是我如今手头紧,能不能先给一半……剩下的,我写个借据,保证会还。”
“你拿什么保证?”官员都上门来了,想分家就会分个彻底,根本不愿留个尾巴。如若不然,很可能一两年或者几年之后,分银子的那个还没拿到银子,又去衙门找他们。
林父给官员问得额头上冷汗直冒:“我尽快赚,尽快还!”
官员余光看向楚云梨。
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上门来分家,分的也只是家,而不是情分。
若人家女儿愿意给父亲这点时间,他们也不会拦着。
楚云梨猜到了官员的想法,苦笑道:“非是我要逼迫父亲,而是他昨日撵我出门,我还没有落脚地呢。总不能长期住我舅舅家里吧?”
“一百两够你买宅子了!”林父有些悲愤。
楚云梨!一脸惊讶:“有宅子就能过日子吗?平时我吃什么?喝西北风过日子么?”
林父:“……”
楚云梨振振有词:“我还是个女儿家,难道你要让我出去帮工?你把那些银子给我,我琢磨着找点小生意做。实在不行,我拿着这些银子,不乱花的话,也能用很多年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林父还不给,就好像要逼死女儿一般。
林父很不甘愿的从身上开始掏银子银票,大大小小的银票和碎银子加上铜板堆到了桌上。他越掏,越是肉痛。
哪怕浑身的兜都掏干净了,加起来也只有一百五十两!
“这样吧,我出去借!”林父心痛之余,又生气女儿的绝情:“如果人家不愿意,我就给人跪,也会把银子给你跪来!”
他说得一脸认真,还带着点怨气。
一时间,带着谴责的目光就落到了楚云梨身上。
楚云梨浅笑:“爹不必这么为难。”
林父眼睛一亮。
以为她是扛不住人言,愿意退一步呢。就听她道:“我这里有二百多两银票,是舅舅给我的。如果你实在凑不出,我也不能逼你去给人下跪,这样吧,你拿着银子,把这宅子给我。”
林父:“……”想得美!
他辛苦半生,攒下了这间铺子和铺子里的货物,就此离开……他都这把年纪了,再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难道还要再找铺子东山再起?
他咬牙切齿:“我去给你借。”又怕官员等不及真的让女儿给银子让他搬走,吩咐门口面色苍白的柳氏:“给几位大人做饭,我去去就来。”
柳氏今日大受打击,真的像是被剜了胸口最疼的一块肉。本以为赔出去要二百两银子已经很让人难受,没想到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如果他们不给,这宅子也不能住了。
要知道这条街上各家的生意都不错,基本就没有人会把铺子往出卖。如果他们今日把铺子给了林絮烟,回头想要再买,那是拿着银子都没处买!
当下,柳氏也怕官员不耐烦,急忙去厨房做饭。
现如今,家中做饭,柳氏身边只有一个三岁大的小宝,别说帮忙了,根本就只能添乱。
她手忙脚乱地在厨房做饭,楚云梨站在院子里,等着拿银子。
大概林父真不想搬,不过两刻钟,就借到了足够的银子。
楚云梨找出一个小匣子,将所有的东西都装了进去。
林家分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听说已经出嫁的女儿回家分家,挺多人都不信。
姑娘家嘛,拿了嫁妆就打发了。哪有回来要东西的?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楚云梨已经抱着匣子回到了孙家。她虽然会做生意,也想赚银子帮助更多的人。但她却不想离孙家和林家太远,可这两条街上的铺子都特别难买,得慢慢寻摸。
听到林家分家的消息时,卢明连正躺在床上要死不活。
他受了挺重的伤,浑身疼痛。
疼痛之下,脾气还不好。卢母自觉心虚,也怕被儿子责骂……主要是她也是个暴脾气,真和儿子吵起来,怕倒是不怕,就怕伤了母女情分。
别说他们了,就连长工都不想往他跟前凑。
卢明连听到外面院子里有人在说林家分家,愈发生气,砰砰砰敲着床板:“你们走远一点。”
卢母推开门,从外面进来:“明连,老娘可没有欠你。你少在这儿发火,拍什么呢?拍坏了拿什么买?最近几个月我们入不敷出,都是苏巧巧那个女人害的。你把她弄走,那是救了一家人,也是你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
卢明连根本就没睡,磨得太久,满脸憔悴:“娘,她已经走了。命理之说,得由靠谱的高僧指点。你能不能别说这些胡话?给她留一个清静名声?”
闻言,卢母嗤笑一声:“一个花楼女子,还是残花败柳,想要名声……这就跟屎壳郎想要香的名声一样,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卢明连气急了:“娘,你非要跟我作对吗?”
卢母:“……”她也不想。
可只要看到要死不活的儿子,还惦记那个苏巧巧,卢母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自己难受憋屈,就非得让别人也尝一尝这份委屈。
所以,她这绝不往儿子跟前凑,因为只要一凑到一起,就会说苏巧巧,难免就会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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