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晗的车子一个急转,在最近的路口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平城铁桥听上去很不上档次,想像着可能就是一座小桥,上面可能还有铁链,大概比九凤山月老院里的好点。
实际上,这是一座特别宽和长的桥,光横跨的河面就有二三十米,整个桥长近百米,上面来往并排共八个车道。
我们到时那里已经停着两辆警车了,一辆急救,还有一辆吊车,正在从河里往外吊一辆白色的轿车。
轿车一上岸,警察和医生一同涌了上去。
人很快从车里挪了出来。
一共四个,没一个能说话的。
医生在现场进行抢救。
半个小时后宣布,四人全部死亡。
这四个人里,我只认识一个,是坐在驾驶室位置的齐杰。
小雪一直在下,落在所有人身上,也包括他,像给冻僵的身体盖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
车子是撞破大桥栏杆冲下去的,目前来看像是意外。
有警察正在翻找车里的东西,找更多的线索。
几人的手机都在,很快送到于晗面前。
还好科技发达,几人的手机都够防水,外面一擦干,就能直接打开。
车内记录仪也能用,于是把他们这一行行走路线也查了出来。
这车子原本是另一个人开的,先去了青木观,接住齐杰。
为什么要接他出来,齐杰又为什么要跟他们走,在几人的手机里找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人是陈永明派去的,说是要救齐杰出来。
但是三人把他接出来后,却又传达了陈永明的另一项任务,让齐杰去一趟西北。
没说具体事,不过已经遭到齐杰的抗拒。
他不去,三人就在他面前各种游说陈永明的好。
不诚恳,一听就是自己有录音,有意在套齐杰的话。
但四人说着说着就说恼了,齐杰冒出来一句:“若恼了老子,大家谁也别想活。”
这话过去没几秒,车内人就开始惊慌,有人甚至求齐杰不要杀他们。
齐杰也慌,从录音里能听出来,他不但慌还很躁,但之后,车子还是发出一声巨响,接着就掉进了水里。
于晗的助手是一个叫小毛的男警,人很机灵,腿脚也快,我每次看他跑起来都像灵长类动物。
他看着长官面前摆的东西说:“从这上面看,好像是齐杰故意报复,才把他们开进河里的。”
于晗默了一下,没否认他,只道:“你去检查下,看那车有什么问题没。”
小毛答应一声,两条长腿一伸,就从车里窜了下去,再次往大桥上走。
于晗这才转头问我:“元芳,你怎么看?”
我:“大人,这事必有蹊跷。”
她郑重点了一下头:“要详查。”
我没跟她接着往下演,突然想到我和齐杰在戏园子里看的那出戏。
《窦娥冤》,平城百年不遇下了这么一场雪,正好下到齐杰死的时候。
那些录音虽然很刻意,但也正因为刻意,会让人更怀疑他们的目的。
齐杰还是被冤死了,就算于晗能为了平案昭雪,可他却回不来了。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把车里的事情处理完,天都差不多亮了。
雪下了一夜,也没下多厚,只有一扁指一层,天亮温度一起来,很快就化成了水,消失在来往的车辆里。
我身上的衣服都快暖干了,最后还是跟于晗一起,把大黄毛送到了宠物医院。
它确实伤的很重,光是外伤,就够他好好在宠物医院打两天针了。
但它不愿留在医院,于晗跟我说:“你先回去换个衣服吧,我在这儿等着,好了还给你送回去,我最近也忙,天天在外面跑,实在没空照顾它。”
大黄毛立刻抬头看我,眼神恳切。
我答应了。
回到青木观时,华子他们正在吃早饭,一看到我回去,还是这么狼狈的样子,丢下碗就过来问:“咋滴了这是?”
我摆了一下手:“没事,我洗个澡换了衣服再说。”
华子道:“我去把热水器开了,给你烧热水,你去拿衣服吧。”
李木:“我去给你熬个姜汤,一会儿出来喝。”
温燃:“我打电话叫奶茶店一会儿再送份早餐过来,哥,你喝什么粥?”
热水澡洗过,喝了一碗姜汤,外加一份早餐,人总算感觉还在人间了,到处都热乎乎的。
我问他们:“昨晚齐杰怎么走的?”
说起这个,几个人个个一脸愤怒:“怎么走的,硬闯出去的呗,本来那几个人来敲门,我们是不开的,他们后来说要报警,就报我们限止别人的人身自由,这个我们也不怕,但齐杰从屋里直冲出来,把我们几个都推到了,跟着他们就往外面跑。”
说到这儿,才想起问一句:“你见到他了?”
“嗯,见到了,他已经死了。”
四人的眼睛立马瞪大:“死……死了?怎么死的?”
我如实说:“淹死的,但因为临死前在咱们这里呆过,我估计警察会来问话。”
其实问话我们也能说得清楚,毕竟人不是在青木观出的事。
我担心的是陈永明,他费那么劲往齐杰头上扣屎盆子,不惜给他栽个杀人报复的罪名,难保不会背后再使力,来对青木观不利。
所以这事我要提前给他们几人都打个招呼,还得跟玄诚子说。
忙着把这些处理完,才又出门了。
先去看了一趟大黄毛,之后就往北郊的农贸市场去。
草地里的水并没有渗下去,到处还明晃晃一层。
昨晚这里面来了太多人,走来走去早就把现场踩踏不清,也找不到什么可寻的东西了。
连我布阵时用的令旗,都没找到几个,还都被踩到泥里,断肢残臂。
至于那个戏院子,更是一点踪迹也没有。
我又坐车去了平城铁桥。
白天的大桥,虽然被撞的缺口还在,可早已经车辆穿梭。
过往的司机未必会知道,这里昨晚发生了什么,就算是看到破损的桥栏杆,会想到出事,也不会想到是谁。
我坐车从桥上走过时,眼角往边上扫了一眼,却看到一个人落寞地坐在桥边,正望着下面的河水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