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居士应该一直关注着我们。
所以我说过要找他后,连早饭都没吃完,他就先来了。
一到就笑着向我道歉:“常大师,真是不好意思,家里有点远,来来回回一耽误,也没帮上您什么忙。”
我手里端着从李源家盛的热米粥,斜着眼看他:“是挺远的,离这儿得隔着十来户人家吧。”
李居士“嘿”笑一声:“哎呦,您都知道了,看来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呀。”
我一口把碗里的粥喝完,把空碗背到身后问他:“李居士,你能跟我说说你唱这一出是什么意思吗?”
他答的有模有样:“你看我们村里,是吧,这事那事,你们来过都知道的。我虽然是这个村里的人,却是常年不在家的,你们要问起来,我答不出,你们得认为我是故意的。”
“我什么都没问,你想的还挺多。”
他又笑了一下:“这不是跟着您跑了一阵子嘛,多少还是知道您的性情嘛!”
“挺好,”我把碗给走过来的阿正,“给李源家送去。”
然后对李居士说:“挺好的,你既然都知道我的性情,应该能猜到我接下去去哪儿吧?”
他的脸立时就难看了:“常大师,常爷,你看这……”
“走吧,你前面带路。”
没让黄老邪他们跟,我一个人跟着李居士往前走。
从李源家数过去,过了第十户人家的房子,往北转,再走没两家,靠近他们村北的地边,最后一处宅子,就是李居士家。
他一脸尴尬:“你看这个破落院子,坐都没地坐,实在不好招待人……”
屋里的人听到他说话,已经颤颤威威出来了,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太。
“志鸣啊,家里来的客怎么不往屋里让呢?”
她侧过身子,让开门:“这村边,院里风大,来屋里坐吧。”
我快步过去,扶了老太太一把:“您请,我就是来找李哥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走了。”
老太太点点头:“进屋说吧,这院里,风真大。”
李居士已经尴尬地用脚尖抠了一会儿地,看实在别不过去了,走过来,不情不愿地把我往里面让。
他家,用四个字就能概括,家徒四壁。
比李源家里还穷,连一张像样的凳子都没有。
三间蓝砖房子,没隔开,一通到地,靠东边彻了一个大坑,又坐人又睡觉。
老太太把我让进来后,就指着坑说:“去那儿坐,那儿暖和。”
然后又要往外走:“还没吃早饭吧?锅里还有馍,我去给你们热一热。”
厨房是另建的,在院子的东边,用木棍和玉米杆子扎成,外面糊一层泥,以防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把厨房也点着了。
我拉住老太太说:“吃过了,您快别忙了,坐吧。”
老太太就看李居士。
他对亲娘还是很有耐心的,过去把她往里面的坑上扶:“人家在外面吃过了,来就是有点小事,你坐这儿暖和,别到处跑了。”
把她扶到坑上后,他拽了我一把往外走:“都看到了,你说这有啥好看的。”
我往院子四角瞅了一下:“你自己看风水的,不知道这地方不好吗?”
他一点也不想说自家的事,皱着脸道:“常大师呀,我家这个跟你要问的事没有关系,你管这个干啥?”
我点点头,“确实也没多大关系,你要一开始不瞒着,如实说的话,我也不会好奇。”
他就“哈”了一声:“我就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你都找到陈永明了,还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你跟着他那么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之前是真不知道他做什么,就是想跟着挣点小钱,后来知道了,已经走不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敢抬,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耳朵根还有些红。
我正要再往下问,树枝扎成的篱笆门外,李源背着书包踢踢达达跑来了:“常大师,你还真在这儿呀,诶,李叔也回来了?”
李居士只相征性的跟他招呼一声:“去上学呀?”
“哦,家里要是什么不够,可以先去我家拿点。”李源跟他说说。
李居士则向外摆了摆手:“快去上学吧。”
他又跟我招呼一声,说让我在村里等他,他放学还有话跟我说,就跑走了。
我转向李居士:“你在村里人缘不错呀,上次我来问,这村里有没有风水先生,都没人提起你。”
李居士退让:“我就是游说哄骗,混口饭吃,算不上什么先生。村里都是左邻又舍,不好骗,就去外面骗了,所以他们不知道也正常。”
我是真被他搞的很火大:“你能不能说句实话,怎么着,怕我把你吃了?你家几代做这一行,到你这里都绝后了,你还跟我说你是混饭吃的?”
他咽了下口水,一脸艰涩的样子。
我其实就是想问点李村的事,还有那个纺织厂。
看他实在不想说,我也懒得再纠缠,从他家里出来,往李源家走。
出来没走几步,他就又追出来了。
也不说话,就跟着我走。
阿正的车停在李源家西边的村路上,他没事就坐在车里看手边,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做个好司机的样子。
黄老邪喜欢往那边坟地里转悠。
小傀现在已经成叛徒了,正常情况下都跟在他身边。
我回到车边,李居士也跟过来,嗑巴了一句:“我不是不想说,实在是有的事,他不好说。”
我对他很冷淡:“那就捡好说的说。”
他快速看我一眼,又把眼皮耷拉下去,吭哧半天才冒出一句:“你说的对。”
然后,我等了两分钟,硬是没再等到他的下一句话。
给我气的:“李居士,你是猪吗?打一棍才能哼唧一声,有什么话,就不能干脆的说,你要真不想说,就走,我再找别人问就是。”
这么吼他两句,好家伙,眼泪都流下来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连阿正都从前座上跳下来,看着站在车后的我们两个:“咋了,一个大男人哭啥呢?”
李居说:“我哭常大师,他有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