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顾家时,已经是傍晚。
顾友安听到车响,就从屋里出来,迎到院子里,急着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我从车上下来,往屋里看了眼:“杨保姆还在家吗?”
“在呀,一直在厨房里忙活。”他太急了,说完这句又一遍,“你们去她家里,都问出啥了?”
我看了眼跟着下车的顾荣:“你跟顾老先生说吧,我先进去看看杨保姆。”
父子二人在院子里说话,我往他们家的屋子里走。
顾荣的妹妹顾念,带着龙凤胎在客厅里摆了跳棋,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
顾家老太太和顾荣的妻子,一脸愁容,坐在客厅的另一端,正在小声说话。
看到我进来,几人一同往门口看。
龙凤胎的男孩儿顾思琅,还跑过来问我:“你回来了,那咱们今天还吃烤鱼吗?”
我朝厨房走:“等我去看看你家保姆烤了没有。”
他立刻拽着我的衣角一起往里走:“我跟你一起去,我都饿了。”
我问他:“你中午没吃饭?”
“没有,我吃的零食,杨阿姨一直没做好饭,我小姑订的外卖又不好吃。”
我停下脚,低头看他:“你觉得烤鱼好吃?”
他抬起圆圆地小脸,睁着骨碌碌转的大眼睛跟我说:“对呀,特别是你烤的,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烧烤。”
“行,那你先玩,我跟杨保姆说几句话,晚上再还烤鱼给你吃。”
“好。”他嘴上答应着,抓着我衣服的手却没松开。
我拽着衣服抖了一下,才把他的手抖掉,转身往厨房去时,听到他在我身后说:“那你一会儿一定要烤给我吃哦。”
我拉了一下嘴角,没应他的话,转身继续往厨房里去。
先取了门口的赤铜八卦镜。
抬脚进去时,杨保姆正在摘一把青菜,菜叶菜梗摘的稀烂,扔在放满水的洗菜池里。
她身边炒好的菜有几盘,样子都非常难看,有的肉上还带着血迹。
别的锅里,又是粥又是面。
总结一下就是,厨房的工具和食材基本都用上了,但没做出一个能吃的东西来。
我借顾思琅的话跟她搭讪:“杨阿姨,他们想吃烤鱼,你会做吗?”
她茫然转过头,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厨房里多了一个人,忙着说:“烤……烤鱼呀,会呀会呀,我马上做。”
她丢了手里的菜,打开冰箱,从里面往外掏东西。
冰箱里的东西,本来就被她祸祸的差不多了,折腾半天,也没见她从里面再掏出什么,更没有鱼。
她絮絮叨叨地念:“马上就烤,马上就烤,是思琅和思琳想吃吗?很快就好了,烤鱼……”
“对,就是他们想吃。”我回。
杨保姆的脸色,因我这句话,立时露出喜气。
连动作也麻利不少,还从顾家厨房的柜子里,真把烧烤架,烤炭给拖了出来。
鱼是没有,但她把桌上的菜,重新抓了抓,铺到烧烤架上,就开始点火了。
炭火在封闭的厨房里烧,很容易闹出事,我先一步拦住她说:“这里不行,去外面烤吧。”
我拿抹布垫着烧烤炉往外拿,杨保姆就端着一盆子的碎菜,跟着我一块出来。
在门口碰到往里走地顾家父子,我给他们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安静。
把杨保姆带到,先前她躺过的水池边,烧烤炉就放在水池沿上。
她忙着把菜铺上去,嘴里仍在念念叨叨:“做烤鱼,琳琳琅琅想吃烤鱼了,我要给他们做烤鱼。”
我在她旁边问:“他们很爱吃烤鱼吗?”
“不,他们平时不吃烤的,他们喝鱼汤,他们最爱喝鱼汤了,鱼汤多有营养呀……”
“你对他们真好,你是他们什么人?”我看着她的脸色问。
杨保姆正念叨的嘴卡了一下,之后,突然转过头来看我,脸色神秘,食指竖到嘴边:“嘘,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盯着她问,“你不说,他们就不吃你做的东西,不跟你玩,将来……也不会跟你走。”
看到她的脸变色,我故意往屋里指:“你看,他们都不跟你出来,他们是顾家的孩子……”
“他们不是,”杨保姆突然举手,大力把菜砸到地上,怒目朝我大吼,“他们不是,他们是我的孩子,他们喜欢吃我做的饭,喜欢喝我熬的鱼汤,喜欢吃我做的烤鱼……”
顾荣说的对,杨保姆对他家的孩子确实很好。
好到超乎寻常,认为孩子是她自己的。
我估计顾友安不太喜欢她,也跟这个原因有关。
趁着她现在神智不太清楚,我又往下问道:“你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你的孩子为什么会在别人家里?”
“我叫杨方方,我是城里的,我是城里的,孩子就是我的,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她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睛也越睁越大,两只手互相抓着,指甲把自己的手皮都抓破了。
我正想拦她,她自己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往顾家的屋里跑去。
顾荣和顾友安就站在他家落地窗前。
杨保姆转身往那儿跑时,我就给他们打个手势,两人迅速把屋门关了。
而杨保姆也没真的扑向门,竟然直接扒到窗户上,隔着玻璃,朝里面的龙凤胎喊:“琳琳琅琅,烤鱼做好了,你们快出来呀,外面有烤鱼,可香了,你们一定喜欢吃的。”
两个孩子听到她叫,也一齐往落地窗前跑,被顾家的三个女人,一齐抱在怀里,任凭他们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
她们不松手,外面的杨保姆就更着急,她开始拿手去拍玻璃,还用头去撞,一边撞一边哭一边喊。
已经完全失控了。
我在旁边看了几分钟,同时观察着顾家人的表情。
顾友安一直深皱眉头,看得出来,他对杨保姆这种举动,很是厌烦。
顾家的女眷,更多像是被她的样子吓着了,只顾把孩子抱在怀里,不让接近她。
只有顾荣,看杨保姆的眼神跟他们都不一样,是同情和不忍。
他还好几次看向我,大概是想求助。
但看我一直站着不动,他就也没说话,只是眼里的不忍越来越浓。
我等杨保姆闹的差不多了,才向她走过去。
手里已经悄悄扣了一张定灵符,这东西相当于医生用的镇定剂。
趁她不背,也没给顾家人看到,不动声色地贴到了她的背后。
我的手刚一按上去,杨保姆身子一僵,人已经往下倒去。
与此同时,屋内的顾荣已经站不住了,转身往门口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