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正常的人到了这里,会看到一个一个哭丧着脸的病号,急匆匆的医护人员。
过去我天眼用的不熟,道行也浅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些阴气极重的灵体,来这里倒也没什么。
眼前还是清静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
一进医院,除了病人和那些医护人员,还能看到许许多多,不愿离开人世,滞留在医院里的灵体。
有刚死没多久,还不能适应的。
有早就死了,但被怨气困住的,还有的为了逃避阴差的追捕,故意躲在这里面的。
当然,医院也是阴差们常来之地,毕竟这个地方几乎每天都有人去世。
他们天天来,也就熟能生巧了,该从哪儿下手就从哪儿下手。
我们赶到急救室门口时,看到路正涛坐在地上,两眼迷茫地看着急救室门上的红灯。
他不远处就站着一个阴差,手里的铁链甩的“哗哗”响。
眼角瞄到我们,“嗞溜”一下就不见了。
路正涛像是在等待自己亲人被救治的活人,焦急焦虑,又满怀希望。
我跟常盈递了一下眼色:“进去看看,有一点机会都要救活他。”
常盈“嗯”了一声,先往厕所走去。
再出来时,身体已经成了透明的,除了我别人看不到她。
她向我点了一下头,顺着急诊室的门溜进去。
这时候,路正涛正好抬了一下脸。
他的眼神瞬间闪过不可思议,大约是没见过有人还能穿过急救室的门进去。
他慢慢扶着墙站起来,也试着往急诊室里走。
我往左右看看,这会儿急诊室门口并没什么人,只有阿正站的也比较远,正在给谁打电话。
“路正涛。”我叫住他。
他更加奇怪了,转头看我:“你……能看到我?那我是不是还没死?还是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看来此人确实挺心善的,连“死”都不想对别人说,只用到了自己身上。
我走过去,“我没死,但我是阴阳先生,所以能看到你。”
“哦,原来这样。”
他又往急诊室的门上看了一眼:“那先生您到这儿来是有什么事?”
“是来救你的,你的阳寿未到,之前下面的阴差弄错了,车祸发生在你一家身上。现在已经搞清楚,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你的身体损伤也极大。”
路正涛开始是不敢相信,但他好像又很快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是呀,我看到自己身上流了很多血,应该是不行了。”
他抬头,悲伤地看着我:“要是我活不下去也没事,能不能请先生您告诉我妻女,这次事儿都怪我,我当时不该超车的。”
“这事还真不怪你,你不用自责。”
路正涛摇头:“不是,我妻子一直提醒我,开慢一点,但是我公司那边有些急事,而且我看前面那辆大车一路都开的扭扭歪歪,本来是想超过去提醒一下他,要是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别出事了。没想到,出事儿是我。”
他低着头苦笑。
我该怎么说呢?
像路正涛这样的人,现在在社会上,就跟熊猫血差不多。
太罕见了。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死于作恶,今天却让我看到一个人死于行善。
我不太会劝人,此时却不得不劝他:“你先别着急,事情没有那么糟,我让我妹妹进去看了,如果你身体还有修复的可能,我们都会努力的。”
他又一次震惊:“那先生你来是为了我?我们一家?”
“是。”
到了此时,他才突然想起什么:“哦,我知道了,当时是你和你的同伴最先冲下高速的,是你们救了我妻女,救了我一家的。”
他说着,直接就往地上跪。
我虚托了一把,将他扶起来。
急诊室的门缝里溜出一抹红色,常盈出现在门外:“哥,他的肋骨断了,扎到心脏,听医生说是不行了。”
“现在不是说医疗手段很高吗,能做心脏移植,他这不能换吗?”我问。
常盈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应该不好整吧,不过他妻女没事。”
“另一个呢,那个大卡的司机?”
“哦,他也死了。”
我折身就往医生的办公室里走,路正涛一定要活,他的灵体我会暂时保存,只要身体能修复过来,他就有办法救活他。
医生听我说到心脏移植,都笑了:“这位先生,你当这是演电视呢,说换就换?换心脏得要很多方面匹配才行啊。”
“不是还有一个大卡车的司机,他的心脏行吗?”
“他们两个血型倒是一样的,别的方面还不知道,但是这个事儿,不能我们说了算,得另一位的家属同意签字才可以。”
“那怎么才能联系到那一位的家属?”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给孙警官打电话。
他那边的消息齐全,很快就找到了大卡司机的家属。
叶警官那儿我也去了一个电话。
上次我住院,他托了很多关系的专家,都没派上用场,现在可以用了,路正涛的手术,不能有任何差错。
医院这边得知我们已经把外边所有的事做完,大卡司机的家属也愿捐出心脏,立刻去做了匹配。
事情就是这么巧,竟然合上了。
医院有保密措施,捐赠心脏者与被捐赠者是互相不知情的,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我们几个。
路正涛的手术很快就安排上了。
叶警官请的专家一到医院,立刻换了无菌服进到手术室。
常盈带着路正涛的灵体一起进去,看着医生把他开膛剖肚,将里面已经烂的心脏摘出来,换上行凶者的。
他自己非常感激,一直在说感谢那个人,等他好起来,一定善待那位司机的家人。
我推着他们往里去:“你先活过来才说,那边的事你不用惦记,我会安排。”
他转而就向我道起谢。
常盈在里面拉他:“快走吧,身体一缝好你就赶紧回去。”
手术做了很长时间。
我们一直在医院里等,后来叶警官也来了。
来时还给我们带了宵夜。
他已经了解事情的经过,多有感叹:“要不是你,还有那些司机们,这一家三口就真的完了。”
我心说:如是不是我,他们也不会有这灾泱。
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只想最大程度的弥补他们。
同时对于那些挑事者,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忍。
我大概最近都太安逸了,没去地下找他们的麻烦,让他们觉得又可以上来欺负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