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是活生生的婴儿,其实各地皆有这种‘溺女’的现象。”吕四娘作出了剖解:“就是说这家人本是想得个男孩,却反而产下一个女婴。”
听到这里,白岫霞不禁替那些‘溺死’的女婴感到伤心,眼眶泛红:“生个女婴难道不好吗?至少女儿能懂得父母的心,能做到孝敬双亲,就拿小妹来讲好了,不知道多能讨得父母的欢心和宠爱。”
“问题是,婴能不能讨人欢心。”沉默许久的白泰官忽然开口解释:“也总得有能力养活这女婴十几年才行,那时候才有资格对此事作出结论。”
要晓得清代时期,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出外干活。所以家里的男丁就得加倍努力去挣银子来供养家中女眷。倘若家中的局势是阴盛阳衰,那收支天枰就无法取得平衡,这付重担就完全重压到当家男丁的肩头上面。
吕四娘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在讲着事不关己的故事 :“小村落多为男耕女织,糊口艰辛。大多父母会将女婴溺毙,使其断气,这就是普遍的‘溺女’风气。一般只听到溺女,好像从未闻过‘溺男’的,因为男婴可卖得好价钱。”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白岫霞听得毛骨悚然,不由得唸首短诗来作感慨:“诗人笔下的美女多么动人,原来得用上几千几万条‘溺女’冤魂来作铺排的,才能衬托出一个美人儿出来罢了。”
吕四娘晓得她的意思是,若果想出个‘美人’,不知道要牺牲掉多少女婴方可如愿的。吕四娘想起自个的身世,忍不住轻叹:“后来这村落就远近驰名了,许多大财主从老远专程跑来这儿租房落脚,耐心排队守侯着等喝这种‘补汤’。”
“有钱人的时间都很宝贵,难道‘补汤’不能烹饪整妥后,再通知财主前来享用的吗?咦!小妹怎会说这种话,不是摆明着鼓励人家喝这种补汤的吗?”白岫霞怪自己讲错话,随口吐出唾液,动鞋子抹干,好像想把适才的话全涂抹檫掉。
“女人生孩子确能大概预算出产期,但真正的生产日期却只有老天爷方能晓得。而这种‘补汤’唯有现弄现喝才最有疗效,所以财主们只好乖乖地等啰。”
“如此以活婴当材料用以熬汤。”白岫霞简直义愤填膺:“这确确实实是谋杀的罪名耶!官府难道就不管的吗?”
“没人去投案,再加上财主早已经打通了关系,买通官府,再加上女婴的父亲也收下一笔钱。大家都说成婴儿夭折,就算有人想投案,官府也懒得去理会。”
“难道女婴的母亲真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前赴送死的吗?”白岫霞认为生母爱子女是天性,虎毒不食子:“女婴毕竟是母亲历尽生死关头才产下来的。”
“你这没嫁过人的丫头也懂得女人生孩子要历尽生死关头,得往阎罗殿堂去跑一圈。”吕四娘好像也没生过孩子,她也不是谈论人家生小孩的事:“那时候产妇都用尽全身力气了,就算没昏迷也体弱无力,隐婆会告诉她说孩子夭折了。”
“孩子夭折也有个婴尸的不是吗?难道阿娘不会追问的吗!”白岫霞好像探员一样正在找证据,她好奇于隐婆要如何来圆谎。
“这时候关键人物那位阿爹就现身来圆了这齣戏,阿爹会说为了怕阿娘见到婴尸会伤心。”吕四娘继续讲她的故事:“老早就已经教人偷偷地把婴尸给埋葬掉了,阿娘虽然心痛如绞,却也只能呼天抢地,怨天怪地的罢了。”
“为何阿爹就如此狠心?”白岫霞不禁要问:“难道这孩子不是这位阿爹的亲生骨肉吗?”
“其实这村庄里的每户人家都很穷很穷,吃得了这一餐也不晓得下一顿该怎么办。所以真的没有条件去护养新生女婴,倘若可以得到一笔小财富,确能让一家数口高兴上好一阵子。”
“难道阿爹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就要拿去熬汤了。”白岫霞问出的问题还算是蛮刁钻的:“他还是照样会把女婴卖出去?”
“当然。”吕四娘不想让她遗憾,尽量做出最好的解答:“隐婆向阿爹阿娘谎称说给富人家当童养媳之类的话,不会讲出用来熬汤的事。”
“奇怪,全村的人都晓得此事。”白岫霞觉得不可思议:“唯独阿爹却像个白痴一般,那么的后知后觉。”
“直到熬汤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传开来以后。”吕四娘接着言道:“确有几位父母开始拒绝卖婴。”
“这样还差不多,要知道就算钱财再多也买不回骨肉亲情的。”白岫霞为人最是重情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