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康熙翻看着今日的奏折, 发现近来不少朝臣都上折子弹劾雍王府,但矛头却是直指弘晖而去的,对着雍郡王本人, 则是指责他教子不严,纵容自己的嫡长子大肆敛财、与民争利。
对于近来弘晖的所作所为, 康熙也是知情的, 甚至他还是第一个收到消息, 不仅仅是因为京城四处都有他派下去的探子, 更重要的是,每次一有什么新鲜东西,弘晖那孩子总是首先会想到他, 像是琉璃镜、羊绒衫都给他送了头一份, 就连那些玩偶也没漏,对此康熙表示很是熨帖, 只觉得弘晖这个孙子比亲儿子还贴心, 不仅不会气自己, 还很孝顺。
如今看着弘晖被这么多人掺折子, 顿时有些不高兴, 将手里的折子往旁边一甩, 发出一声轻哼。
“弘晖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人儿,如今这么多人来掺他, 可见老四这个阿玛也太无用些……”康熙心里不高兴, 胤禛与弘晖好歹也是龙子凤孙,怎么连这么些人都震慑不住,居然还敢上折子来污蔑他们,明明就是个好孩子,怎么在他们嘴里就成这副德行了。
胤礽捡起扔到地上的折子, 一目十行掠过,很快就弄清楚的缘故,再一看上折子的人,心里更是明了。
“这些人各个都是老狐狸,此番估计也是想试探一番……”
他话说到一半便收了回去,但是康熙却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弘晖此次赚了不少银子,朝中怕是有不少人眼红,故而来试探他的态度呢。
康熙意味不明地看了太子一眼,“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太子垂下眼睫,似乎是思考了片刻才再度抬眸,望向康熙,“弘晖如今虽然做了不少生意,但都是一些昂贵之物,与民生并无关系,更不会有侵占民利之说,至于大肆敛财就更是荒谬……”
这京中的朝官太太们哪个手里没几个铺子,只不过比不得弘晖手里的能赚钱罢了,说白了,这些人其实就是眼红弘晖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银子,另一方面也可能是报复之心,毕竟弘晖这么多银子不少都是从朝官身上赚的,可让这些人心疼不已。
听着胤礽这番话,康熙脸色缓和起来,显然是对他的表态很满意,但是却道,“老四也确实该多管管弘晖,别总是与胤禟胤誐两个走得太近,省得好好孩子都被他俩带歪了……”
他这句话像是无意之间的抱怨,又似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胤礽也猜不透皇阿玛是真的不想弘晖被胤禟几个给带歪,还是怕雍王府结识了太多党羽,故而并未开口出声。
康熙也没要他非说几句来应和,继续处理着自己的奏折,结果发现接下来的也几乎都是朝着弘晖来的,不由感叹道,“看来弘晖这孩子此次是将他们得罪得不轻啊……”
这些官员一个个都是老奸巨猾的,都是官场浸淫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们的折子写得这般义愤填膺,充满了真情实感,但是康熙见了却是心情松快,以往在朝中他们总是滑不留手的,遇到事就打马虎眼,如今却被一个孩子给气破了功,他忍不住摇摇头,也不知道老四那么正经严肃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机灵的儿子。
等到手里的奏折处理差不多,康熙一抬头见太子仍站在一旁静静侍立着,露出意外之色,太子竟在这儿站这么长时间没离开?
“皇阿玛政务繁重,儿臣不能替皇阿玛分担,只能伴驾左右。”
康熙站起身来,感叹一句,“你有心了,陪朕出去走走吧。”
近来下了半个月的雪,难得今日天气放晴,外面阳光正好,照在未融化的白雪上,只觉得天地间一片亮堂,这种明亮的感觉在紫禁城里是很少见的,自从宫中各殿换上了琉璃窗后,似乎以往的沉闷都轻减了些。
康熙与太子走出乾清宫主殿,两人都未曾出声,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阳光格外好,此刻两人相处出现了久违的温情,康熙感慨,“朕记得你小时候,每次都会在这殿外候着,等朕处理完朝事,便要和朕一起出来走走……”
但是等他长大了些,这样的日子却少了,许是因为太子爷大了,入朝处理政事,反而比不上以前得空。
太子听着皇上感慨,面上怔忪,过了一会儿,才道,“后来儿臣也来过,不过皇阿玛都不得空。”
他小的时候,宫里的兄弟并不多,可等他长大了,底下的弟弟却是一茬又一茬,不管是老四、老八,还是十三十四他们,各个都是从小聪慧讨喜,皇阿玛这里根本就不缺人伴驾。
康熙露出一笑,“今日朕倒是得空,保成便再陪皇阿玛走走吧。”
太子点头,脸上也露出轻快之意,“保成”对他来说是久违的称呼,以前宫里的阿哥总是留不住,皇阿玛给取这个乳名,是想他能平安长大的,自从太皇太后去世后,宫里已经很少会有人这么喊他,就连皇阿玛如今也只是唤他“太子”。
两人静静无声,走了好长一段路,忽然一阵风刮起,树上积雪簌簌落下,吹得两人满头白发。
康熙眯起眼,抬臂挡了一挡,“起风了,该回去了。”
太子面上无变化,确实起风了。
归去时的心情却不似来时轻快,许是一场风败坏了兴致,又或是被枝头的积雪散落在发间脖颈留下了凉意,两人步履匆匆,忽然康熙停住脚步,望着远处墙头上的一个黑影。
“那是何人?”
侍卫连忙来报,“回禀陛下,那是十六阿哥。”
“十六?”康熙一脸诧异,“他在那里做什么?”
此地离太和殿较近,是平时百官上朝的地方,但是却离东西六宫较远,不过十六阿哥如今是住在南三所,倒是离这太和殿不远,但是康熙看到胤禄已经爬上了城墙,倚在墙头上。
侍卫支支吾吾半天,却没说出什么名堂,这个十六阿哥已经好几天都这样,总是爬到墙头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他们便是瞧见了,也不好处理,而且十六阿哥每次爬的墙头都离陛下不近,他们觉得不会惊扰圣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瞧见。
原本准备打道回乾清宫的康熙,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子,“走,跟朕过去看看。”
康熙对胤禄这个儿子还是比较喜爱的,不仅是因为这个幼子是他近来比较喜爱的庶妃王氏所生,更是因为这孩子打小聪明,而且颇擅数理,那些西洋传教士们讲的几何之学颇难,但是胤禄却是一点就通,这让康熙很骄傲,在那些西洋画师面前,总会胤禄给带上。
胤禄虽然拿着望远镜趴在墙头,但是对康熙的到来却并不是丝毫没有察觉,等着对方一众人快要走近时,他赶紧主动地从墙头上爬下来。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来吧。”康熙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蹙眉问道,“手里是何物?”
胤禄觑了一眼旁边的太子,小心上前将手里之物给呈上去,“回皇阿玛,这个是望远镜,是弘晖给我的……”
胤禄虽然有些紧张,此刻手心都有些冒汗,可是想起四哥先前对自己的叮嘱,他还是努力放缓呼吸,尽量保持平静,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保证完成四哥交给他的任务。
他知道如今弘晖在宫外的处境并不太好,他这番虽然赚了许多银子,却也过于张扬,容易招人忌恨,宫外有九哥十哥护着,没人敢去找他们铺子的麻烦,但是皇阿玛这里肯定已经收到了不少弹劾的奏折,他必须得帮帮弘晖才行。
先前四哥也曾找上了他,让他在皇阿玛跟前不露声色拿出这望眼镜,要让皇阿玛知道弘晖能造出许多这样的望远镜。
胤禄不太懂四哥的用意,但是却知道四哥是不可能会害弘晖的,故而这几日都在太和殿附近爬墙头,总算是在今日偶遇了皇阿玛,他这样应该也算是“不露声色”吧?
康熙接过胤禄递过来的望眼镜时,顿时就是一惊,因为他的私库里就有一个相似的,不过是唤作“千里眼”,正是由西洋传教士献上来的,那物颇为珍贵,康熙十分喜欢,一直珍藏在私库,没想到胤禄手里竟然会有一个相似的,而且还是双筒的。
胤禄心口“扑通”直跳,但还是镇定上前,用手比划了那个望眼镜,“将它这样放在眼前,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康熙按照他说的样子来做,发现这双筒的果然更方便,用起来的时候不需要眯起另一只眼,只不过这做工未免太粗糙,康熙有些嫌弃地摸了摸筒身,竟然就只是用木头做的,要知道他私库里的那个“千里眼”可是金箔镶嵌,处处都精致华美。
胤禄却道,“这不过是弘晖随手做的一个给我解乏,若是我想要一个好看的,他还能造一个新的!”
康熙若有所思,盯着手里的望远镜,“你的意思是,弘晖还能继续造这望远镜?”
“当然了,弘晖说这镜片主要是琉璃厂自己造的,随时都可以造出更多的,当初选木头做筒身,只是为了节省成本而且举着轻便……”
胤禄在说这些话时,一直有留意皇阿玛的脸色,见他果然重视起来,不由高兴,他不清楚会造望远镜算不算是功绩,反正只要皇阿玛重视弘晖便好,那些朝臣们想要再拿捏弘晖就要仔细掂量掂量。
太子望着康熙手里的那个望远镜,脸色微变。
*
弘晖受到宫里传召时,还不知道胤禄已经将望远镜的事透露给了,等他马不停蹄进了宫,便见康熙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朕已经听胤禄说了,你当真能造出很多的‘望远镜’?”
弘晖点头,“其实这望远镜并不难,它之所以能看得远不过是因为上下镜片不一样……”
按照弘晖的想法,就是如今大清“千里眼”太少了,他只知道康熙手里有一支,旁人还有没有却并不清楚,若是大清有不少此物,拆开仔细观察一下,估计有不少人都能发现这望眼镜的奥秘,而对他来说,不过是借助了后世的知识,就更不是难事了。
“好,好,好啊!”康熙不由畅快笑出声,看向弘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金疙瘩,“你可知道这望远镜对大清来说意味着什么?”
弘晖被炙热的目光锁住,却只能装傻充愣,“这个望远镜很重要吗?若是皇玛法想要,弘晖可以为你造出很多……”其实四爷先前便已经为他分析过望远镜在军事上的作用,大清西北部有着广袤的草原,但住的人却不是很多,可谓是地广人稀,而那里住的人却一直不是很安分,尤其是准噶尔,若是将这望远镜用在军事侦探上,对大清军队来说将是一个很大的助攻。
康熙听着他表明心迹很高兴,当场便道,“你放心,朕知道你喜爱银子,让你为朝廷造望远镜,但是所有的用费都会由户部来拨款……”
国库的库银就是由户部在看管,不管是兵部军费还是民事工程,每次都是由户部来掏银子,而弘晖这次同样是为朝廷督造望远镜,这银子自然还是要户部来出。
康熙虽然没说给什么奖赏,但是对弘晖来说却已经大赚了一笔了,毕竟琉璃坊本身就是他的产业,他造望远镜所用的材料全部都是由自己来供给,也就是他名下的工坊接了一笔大订单,不仅仅如此,这笔订单是供给给朝廷的,算是与官家合作,这也直接地提高了琉璃坊的地位。
先前琉璃坊虽然能造出许多新奇玩意,可在知名度与认可度上总是差了琉璃厂那边几分,毕竟那可是朝廷主办的。
但是这差事光是交给弘晖一个人却是不行的,必须有一个对接的人,而望远镜造出来后就是直接供给给兵部,康熙心里考量一番,打算让弘晖与胤褆一起共事,不想此时太子突然开口。
“儿臣记得八弟近来似乎手头无事,且八弟的府邸又与四弟离得近,不若将此事交予胤禩?”
胤禩是由惠妃抚养长大,也算是胤褆的人,但如今却是在工部做事,若是将此事交给胤禩,那这差事便只能让工部的官员来办,但仔细想想似乎并无不妥,望远镜并不算是武器,不一定非由兵部来办。
康熙看向弘晖,等翻过年他才十岁,还是要抓紧读书,若是交给胤禩的话,对弘晖而言确实要方便不少。
弘晖听见太子开口,顿时心里警铃拉响,他一点都不想与隔壁府上的胤禩共事,他可还记得上回就是这家伙坑了自己阿玛一场,将户部追银的事情推到他阿玛身上,到如今他与他阿玛成了这朝中最不受欢迎的父子俩。
他阿玛是以催债讨银出名,而他则是以赚钱吸金闻名,总而言之就是对朝中大臣们的荷包都不太友好。
对此弘晖自己是丝毫不介意,毕竟他确实从这些人身上薅下羊毛大赚一笔,可他见不得他阿玛也被这些人孤立啊,明明就是出力为朝廷办事,自己没捞到半点好处,如今还要背上难听的名声,多冤啊,而胤禩依旧还是朝中的老好人,朋友一堆。
看着他阿玛日益冷峻的神情,弘晖觉得自己必须选择和四爷同一个阵营,可惜不等他开口,就见康熙点头采纳了太子的提议。
康熙想得则深远点,弘晖这孩子虽然机灵讨喜,但是那些大臣们各个都是老狐狸,弘晖对上这些人还是容易吃亏,但是老八人缘一向不错,说不定能帮忙说和一二。
弘晖要是知道康熙还有这番打算,肯定大吐苦水,胤禩会帮他开口说情?只怕会故意给他挖坑吧。
康熙一旦敲定人选就不容置喙,弘晖哪怕心里对这人选不情愿,也只得焉了吧唧地点头应下。
他抬头看向康熙,“皇玛法,这望眼镜若是做得多了,可不可以放到铺子里去卖?”
“若是旁的倒是可以,但是这个却是不行。”康熙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这“千里眼”看得远,若是流入民间谁知会不会引起祸事,康熙不仅不让弘晖拿到铺子里去卖,就连胤禄手里的那个都被收缴了去。
弘晖心里更加难过了,顿时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起来,康熙见此反而笑了一声,“但是有一事你可拿去你那工坊做……”
康熙这阵子也听闻京城街头出现了不少木头车,他还特地让人弄了几辆给他瞧瞧,他对其中的三轮车比较在意。
如今运物资主要是走水路,但是西北那边的军事却不得不走陆路,而以往都是马车拉运粮草,如今却是可以换用这三轮车,不仅成本小了起来,还更加灵活方便,毕竟马车还需喂马,每次都要备好粮草,而且还要定时休息,但是木头三轮却不必如此。
“你尽管让你那工坊多造些三轮车,到时候也从户部拨款。”
弘晖这才勉强开心一些,可是三轮车的造法简单,如今街头已经有不少人仿造,而且这也就只赚个手工钱,比不上望远镜需要用到琉璃,里面的差价会更大,赚头自然就更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弘晖也不是个傻的,这个时候再拉着脸岂不是直接将康熙给得罪了。
等回到雍王府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有些蔫蔫的,旁人还以为弘晖是在宫里受了责罚,等知道他不仅没有受罚,还被康熙派发了一样差事,顿时惊呼不已。
弘晖如今才还不到十岁呢,这也算是入朝廷给皇上办差了吧,一时间正院的宫女太监都个顶个的高兴,觉得他们阿哥果真出息,而东大院那边听到了消息却是生了一肚子闷气,听说李氏当晚砸了不少花瓶,可惜如今福晋治家严谨,若是家具摆件有损失都得自掏腰包补齐,而四爷如今也不爱去她院子里。
李氏摔了花瓶后,又心疼起自己荷包,可谓是得不偿失。
弘晖因为要与胤禩共事而满心不乐意,殊不知一墙之隔的胤禩在接到上面的旨意时也有些傻眼,这些望远镜既然是要送去军队的,自然该是由兵部的人来接管才是,偏生因太子的开口,如今这事落在他身上。
胤禩如今在工部做事,他接下了这差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还容易让直郡王与兵部的人忌惮,他不由苦笑起来,这望远镜的所有赚头都被弘晖拿去,根本不会给工部带来好处,倒是那木头三轮若是让工部来造,说不准还有些油水,偏生也被皇阿玛给了弘晖。
胤禩不由有些妒忌,便是对待老四,皇阿玛也没这么偏颇过,难道对待皇孙会更特殊些吗?胤禩眼神一黯,可惜他没有一个子嗣,若不然未必不可与这弘晖争一争。
第二日弘晖一早就起了,穿戴好后就兴冲冲跑去隔壁府上找胤禩,他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人,但做起事情来还是很积极,毕竟早点做完就可以早点解脱嘛。
他过来的时候,胤禩也已经穿戴好了,见弘晖来了,还招待他过去吃点东西,看上去非常温和有礼,弘晖瞅瞅他,丝毫没有客气。
总不能对方坐在那里闲情雅致吃着,他就干看着吧。
胤禩见这小子丝毫不怯场,眼神闪了闪,很快早膳便撤了下去,两人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他们这次要去的主要场地就是京郊的琉璃坊,但是在去之前还得从工部领几个管事,算是走个过场,再往户部那边也要跑一趟,申请费用,最后要去的就是琉璃坊。
弘晖昨日就已经派了人过来通知,所以工坊这边早就提前做好准备,对他与胤禩等人的提前到来并不意外。
弘晖这工坊如今已经扩建了好几次,分出了好几个部门,虽然这里主要是烧制玻璃,但是在玻璃制成后还会有后期加工过程,不管是之前的镜子,还是后来的望远镜,都是需要后期再加工的,弘晖带着胤禩进来,往几个部门子作坊跑来跑去,这也算是视察。
弘晖如今个子还没成人高,身手却格外灵活,他里面又穿了羊绒衫,轻便而不厚重,如今跑上跑下来来回回好几趟也不感觉累,相比之下,胤禩虽然是个成人,身手却比不得他来得灵敏。
而这琉璃坊的温度又高,胤禩出府时还是一派温润模样,如今几趟跑下来,顿时形容狼狈起来,脸颊都出现了汗珠,就算是弘晖原本准备戏弄他的,如今也不得不稍微收敛些。
“八叔,你还有力气吗?可要歇息会儿?”
胤禩用方帕擦掉脸上的汗珠,温言一笑,“让你见笑了。”
这么假惺惺的,弘晖在心底吐槽一句,然后开口,“八叔平时不怎么来基层?这出来办差怎么能穿成这样,大氅甩来甩去多碍事……”他很嫌弃地盯着对方身上的那大氅,这东西也就平时摆造型时比较合适,如今坐下来都得仔细看顾着些,若不然极容易拖地。
而且披着大氅,手也不方便掏出,若不然就不保暖,还不如穿上一件毛衣,他那铺子里虽然已经买不到羊绒衫了,但是毛衣却还是有几件的,弘晖屁股移了几下,挪到胤禩旁边坐下,开始小嘴叭叭、兴致勃勃地推销自家羊毛工坊的毛衣。
胤禩一脸僵硬,表现得十分抗拒,偏生对方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了。
这么一天下来,胤禩回府后觉得身心俱疲,弘晖却是恰恰相反,他像是忽然找到这份工作的乐趣,打败敌人的方法就是先潜伏到敌人身边,他开始期待起来明天的行程。
可惜第二日他却被堵在了雍王府里,十四阿哥胤祯一大早就怒气冲冲跑来找他算账。
“八哥那么好的一个人,你小子居然还折辱他?”胤祯瞪着弘晖,看那模样是恨不得立刻动手,从而为他的好八哥报仇。
弘晖与他对视片刻,确认过眼神,这个亲叔就是一脸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觉得有半点不妥。
胤祯此刻觉得自己要气炸,虽然八哥未对他说半句弘晖的不是,但是从他今早憔悴的面容就可以瞧出一二,再加上又八嫂的愤愤不平,他都已经能想象弘晖昨日是如何仗势欺人的,不就是仗着自己赚了几个银子嘛,竟然敢折辱八哥。
胤祯开始大放狠话,“我告诉你,要是你下次再敢对八哥不敬……”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弘晖就开始转身往外走,胤祯一时错愕不及,赶紧问道,“你往哪儿跑啊?哎你停下,等我把话说完……”
弘晖才不管他在身后喊什么呢,马不停蹄地直奔皇宫而去,如今他在办差期间,想要入宫并不是一件难事,递了牌子就能从午门进去,但是弘晖进了皇城后,却是朝着永和宫赶去。
胤祯已经察觉到不对,赶紧在身后追起来,可惜他低估了弘晖的小短腿居然可以跑这么快,内城是不准骑马的,但是弘晖却是骑上了一个儿童版脚踏车,怀着满腔怒意脚踩得飞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等胤祯赶到永和宫时,就见他母妃紧绷着一张脸,而弘晖在那声泪俱下地控诉他,“孙儿早就听闻十四叔经常帮着别人欺负阿玛,还以为不是真的,没想到今日他还来凶孙儿……”
“弘晖!”胤祯怒喊一声,不敢置信道,“你居然还告状?”他与老四这么多年不对付彼此都没找过母妃告状,弘晖这小子怎么可以告状,简直、简直就是不讲武德!
胤祯因为过于气愤,喊得一脸悲愤,可惜此刻德妃比他还生气,她以前只知道老四这个当哥哥的不帮着自己弟弟,可没想到十四居然还帮着外人对付老四,若不是弘晖跑来告状,若不是此刻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
德妃一脸怒意地看着胤祯,“我一直让你们兄弟俩互相帮衬,你居然还帮着外人和你哥作对?此刻还凶弘晖?”
胤祯一脸委屈,“母妃,弘晖他瞎说的,他还故意欺负八哥……”
弘晖看向德妃,一脸大度,“玛嬷你别怪十四叔了,我知道十四叔不是故意为难我,只是觉得八叔比我与阿玛更重要罢了……”
胤祯明显感觉到母妃此刻好像更气了,顿时看向弘晖的眼神充满慌张,这小子太阴损了,再说下去估计他在母妃这里真的解释不清了。
弘晖见他一脸委屈,忽然转过头来,“十四叔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胤祯瞪眼,“难道你昨日不是故意为难八哥的吗?”
“没错,我确实是有意的。”弘晖一脸平静,他看向德妃,“玛嬷,你也知道我阿玛之前因为户部追债的事情,得罪了朝中的众多大臣,甚至还连累的您也跟着遭受风波……”
德妃脸上有些不自然,这事她自然知道,之前她还埋怨过老四做事太冷硬,为何不知变通些呢,偏生要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弘晖继续说道,“您知道吗,那差事本身应该是八叔去做的,可他推辞了才会轮到我阿玛……”
胤祯反驳道,“八哥他又不是有意推辞,再说了这差事是皇阿玛派下的,就算八哥推辞了,也不是他有意推给四哥,怎么能怪八哥呢?”
“那十四叔觉得该怪谁呢?”弘晖反问道,“其实我们也没有怪他,只是觉得他做事不地道罢了,你说他不是有意推辞,那当时他是有何缘由吗?他说自己才能不足,这话十四叔也信么?”
弘晖问道,“八叔推辞掉这件差事,十四叔觉得还有谁能接下这差事呢?只有我阿玛了。”
当时户部欠银官员名单颇广,里面还涉及道直郡王与太子两系人马,所以这两人不可能会接下这差事,而诚郡王一向文弱,康熙也不可能将这事交给他,胤祺与胤祐一个过于老实一个太沉闷,这些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只有胤禛与胤禩才是合适的人选,他俩论才能不分上下,但是论其人缘关系却是天差地别。
可是胤禩推了这事,由着脾气最冷硬的胤禛去干这件事,胤禛必然会得罪群臣,遭到所有人的排挤。
胤祯还是觉得八哥并非是这样的人,他不是有意将这事推给老四的,他只是性子软,不想做讨债这种事情罢了,哪里想到老四就傻乎乎地应下呢。
弘晖见他神色有些恍惚,继续道,“十四叔如今还住在宫里的阿哥所,若非是八叔有意为之,你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知道昨日我与他发生的事呢?”
德妃的脸色却难看得很,在后宫浸淫多年,弘晖只是这么一说,她就能意识到这个八阿哥是个厉害的角色。
若真是有意,那简直算无遗策,还狠狠利用了一把胤祯这个傻小子。
弘晖才不管胤祯接不接受,他继续替他阿玛叫屈,“玛嬷,我阿玛多委屈呐,明明皇玛法一开始没打算让他做这差事,旁人早就精得推辞,只有他是个老实人,明明是为朝廷办事,结果还吃力不讨好,不仅朝臣如今孤立我阿玛,就连十四叔都帮着八叔,我阿玛他心里多委屈啊。”
胤祯此刻已经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难道真的是他做的不对,这么听弘晖一说,老四好像确实是很惨啊,他脸上露出心虚,又有些愧疚,更多的是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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