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绍礼对于郑伯源跟许栀的来历,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冯绍礼的人脉根基决定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够知道的。
郑伯源跟冯绍礼在一处待了几个月,对于冯绍礼的为人很是敬佩,郑伯源起了拉拢之心,但是冯绍礼此人能不能为己所用,甚至有些比较机密的事情是不是要告诉冯绍礼,还得许棣来了之后再做定夺,但是,郑伯源想要把关于楚怀圭的事情跟冯绍礼说一下。
而冯绍礼呢,他一直感觉,郑伯源此人,并不像是他自己说的那般,只是因为一直科举不第,家里人才想法子让他带着夫人来此历练,不仅是冯绍礼自己对郑伯源多加观察,就是平氏,冯绍礼也是再三的告诫她,平日里来往要注意些,不要把家中诸般琐事都要跟人家讲,带着孩子去人家家中做客,一定要注意,不要犯了人家的忌讳。
冯绍礼很清楚,自己根基浅薄,就是日后去参加会试,有幸能够中的进士之名,想要走的更远,那也得找一个有利的靠山,会试三年一届,每届选拔出几百名的进士,这么多年下来,那么多取得进士之名的人,但是在仕途之上能够走的远的仅仅是极小的一部分。
男人一般都有野心,不论是为了站在更高处,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享受那种虚荣,或者是为了心中的抱负,想要做出一番流芳百世的事业,在这个科举取士的年代,参加会试是很多人唯一能够进入这个圈子的途径。
冯绍礼现在不仅是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每日回到家里更是刻苦攻读,一般办差事,一边读书,各种苦楚冯绍礼心里很清楚,他更清楚的是,还得给自己找一个靠山,而从京城来的郑伯源,就是冯绍礼想要结交的那个人。
冯绍礼不是没有考虑过楚怀圭跟万景臣,这两个人都是从京城来的,更重要的是,楚家是京城的一个伯爵家中的子弟,而万景臣出自万贵妃的娘家,礼部尚书万大人家的那个万家,作为出身乡野的冯绍礼,能够结交到楚家或者是万家,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跟这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之后,冯绍礼就渐渐的打消了投靠这两家的想法,冯绍礼是个很精明的人,他暗地里知晓了很多楚怀圭的事情,更是很清楚楚怀圭此人的真面目,而万景臣呢,他更是知道,此人来淼州,其实就是为了让他家的那位娘子敛财的。
冯绍礼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但是郑伯源来到淼州之后,冯绍礼心里却是多了几分的急切,他很想知道,郑伯源身后站的是谁,郑伯源做事情雷厉风行,他甚至现在就想要加入到郑伯源的行列中来。
昨晚上隔壁的动静,冯绍礼自然是听到的,他没有找郑伯源打听,心里却在像,如果郑伯源来找自己说昨晚上的事情,自己日后就跟着郑伯源做事情,人活一世,总得为了家里人,为了自己做出一个选择,很多时候,这些选择就跟赌博一样,只要下了注,就愿赌服输,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得先舍弃一些东西才行。
冯绍礼没有想到郑伯源跟许栀两个人一起过来,看到许栀跟平氏去了后院之后,冯绍礼跟郑伯源添了一杯茶。
郑伯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赞道:“真是好茶啊,入口苦,回味甘。”
冯绍礼笑着说:“这是家乡的野茶,贱内采了来自己炒的,郑大人要喜欢,待会我给郑大人包一些带回去慢慢品尝才是。”
郑伯源笑着道谢:“却之不恭,多谢冯大人慷慨以赠。”
冯绍礼笑了笑,郑伯源直接切入正题,说:“昨日我家来的不是普通的贼人,都是来索命的,只是因为家里做了一些防备,贼人才没有得逞。”
冯绍礼没有想到竟然已经到了短兵相接直接要人性命的地步了,虽然极力的保持平静,脸色却是白了两分。
郑伯源知道冯绍礼此人,是个有些孱弱的书生,为人有几分的傲骨,成日里这么奔波劳累为地就是妻儿老小。
冯绍礼稳下心神,问道:“郑大人家中可是一切平安?”
郑伯源笑着说:“自然是平安的,不瞒冯大人,内子的舅爷带着的几个随身护卫的,早些年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师傅,一般的蟊贼还真不够看的,只是冯大人,咱们淼州城现在四面都是水,你可知这些人是些什么人吗?”
听到郑伯源这样问,冯绍礼心里非常的矛盾,即想要知道是谁派来的,又怕自己知道了是谁派来的会给自己,给家里惹来麻烦,心里很是纠结。
郑伯源没有接着自己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下头轻轻的啜了两口茶,细细的品味这茶的滋味,越是品,越是觉得这茶味道真的是不一般,想着待会走的时候问冯绍礼多要一些,让吴慕岳也尝一尝才好呢。
冯绍礼纠结了好一会,想到富贵险中求,咬了咬牙,问道:“郑大人方便告知那些是些什么人吗?”
郑伯源笑了笑,说:“那些人是楚怀圭楚大人派过来的。”
冯绍礼听到这个答案,有些开心自己猜到了这个结果,又有些烦恼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后面也不知道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可是现在,既然已经跟着郑伯源踏上这条路了,只能够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
冯绍礼心里叹气,嘴上却说:“楚大人派来的?郑大人可是有什么误会吗?”
郑伯源冷笑两声,说:“冯大人怕是不知道,咱们这位楚大人呀,可是三皇子的人呢,而我呢,正好跟三皇子有些矛盾,楚大人这是奉了三皇子的令,来要我,还有我家里人的性命呢。”
冯绍礼听到这里,脸色苍白,有些无措的看着郑伯源,郑伯源叹了口气,说:“这还得从我夫人那边说起来呢。”
郑伯源细细的把许栀当年因何跟三皇子结了怨,自己又是如何惹了三皇子不快说了一遍。
冯绍礼听的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碍于郑伯源在,不好意思拿帕子擦一下,只是咬了咬牙,问道:“郑大人,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但凡是我能做的,定当全力以赴。”
郑伯源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这冯绍礼看着是个有些单薄的读书人,真到了事情上,一定是能够拿得起放得下的。
郑伯源说:“家里人知道了这边的事情,派了些人手过来,我那边的院子安置不下了,想要借冯大人的后院用一下,还得麻烦冯大人在后院找个闲置的院子,我把人安置下来,我那边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的,这边的人也能够及时的赶到。”
冯绍礼听到这些,心里倒是高兴起来,这些人在自家的院子里住着,万一再有贼人摸过去,误入自家的院子,那么这些人还能够袖手旁观吗?
冯绍礼赶紧答应下来,说:“我这就让孩子阿娘去后院安排,郑大人还有什么安排尽管开口就是。”
郑伯源对冯绍礼拱了拱手,说:“多些冯大人仗义相助。”
冯绍礼摆了摆手,对郑伯源说:“郑大人,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在村里住的时候,谁家来了亲戚,家里不够住了,四邻谁家宽敞都会帮着给收拾出个睡觉的地方,这都是小事,郑大人,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情,你说,咱们淼州这次水患,朝廷总会给咱们一些赈灾的粮食或者是银两,这些东西来了,能不能分到老百姓的手里呢?”
郑伯源看冯绍礼问的认真,心里一动,说:“这个自然是应该分到老百姓的手里去的,怎么,冯大人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冯绍礼长叹一口气,说:“郑大人,往年朝廷赈灾的粮食银子来了,都是楚大人还有万大人亲自操持,我向来是不能够插手其中的。”
郑伯源听了,心里一震,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也没有再藏着掖着,说:“冯大人,你要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我虽然官职低微,但是总不能眼看着老百姓遭了灾之后,还要受人盘剥。”
冯绍礼站起来,对着郑伯源深深一揖,说:“郑大人,此次还请郑大人帮着周旋一二,将那本该百姓得到的钱粮送到百姓手中才是。”
郑伯源站起来,扶着冯绍礼的胳膊,说:“冯大人,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人生在世,总得做好自家分内之事才是,我大老远的从京城来此,自然是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你且放心,前面别人如何去做我不管,但是如果有不平之事,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冯绍礼点了点头,说:“郑大人,这几年淼州连年灾荒,朝廷对淼州多有体恤,那些送过来的赈灾粮,赈灾的银子,能够分到百姓手中的也就是十之一二。”
郑伯源惊讶的看着冯绍礼,冯绍礼苦笑一下,说:“郑大人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楚大人此人,表面看起来敦厚儒雅,内里却是奸诈狡猾,在郑大人来此之前,我作为淼州的主簿,仅仅只是做好案头的事情就好,但凡那些占了银子的事情,我是不被允许插手的,而且我也不愿意去插手,我一个农家子,靠着读书走到几日的位置,这一路上吃了那么多的苦,自然是知道百姓的日子是多么的艰难,我实在是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
郑伯源听着冯绍礼的话,心里却在盘算这么多年朝廷划拨过来的赈灾的银子有多少,这些年,朝廷休养生息,加之风调雨顺,家底其实已经有些厚实了,淼州这样的灾患,在大梁并不是常见,所以朝廷往淼州划拨赈灾的银两很痛快,数量自然是不少。
郑伯源知道冯绍礼一直掌管着府衙的一些账簿,问道:“冯大人,往下拨发的银子,你那里有没有账簿?”
冯绍礼点了点头,说:“这个自然是有的,上面来了多少银子我不清楚,但是往下拨发银两是要经过我的手的,我自然是有账簿。”
郑伯源点了点头,说:“有账簿就好,只要是有账簿,什么问题都能查出来,冯大人,你做的那些账本,还是要仔细保管才是。”
冯绍礼笑了笑,说:“这个自然,不瞒郑大人,我做了两本账,一本是按着楚大人还有万大人的要求做的,还有一本则是我自己暗地里记下的,只是此事极其机密,除了我没有别人知晓。”
郑伯源不由得对冯绍礼刮目相看,他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孱弱的同僚,竟然还有这样的血性。
冯绍礼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心里其实很害怕,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的,但是还有家中的妻儿呢,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万一楚怀圭万景臣他们知道自己暗地里做的那本账簿,还能让自己活着吗?
冯绍礼接着说:“我在淼州待了这么些年,对这个地方有了感情,很是不愿意这个地方因为一些人的贪腐而民不聊生,圣上爱民如子,为了让遭了灾的百姓渡过难关,特地送了粮食银子过来,结果这些东西却落到了一些人的腰包里面,郑大人,这些年,你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出身低微,没有什么靠山,明明知道了那些人的罪恶,却因为没有门路不能把证据递到上面去,我心里实在是难过。”
郑伯源安慰道:“冯大人,天理昭昭,你要对未来有信心才是。”
平氏带着许栀去了后院,苗儿拉着的许栀的手,拉着她到了小菜园的旁边。
平氏这两天把菜地里面的积水都舀了出来,这会子那些蔬菜看起来还是有些蔫。
平氏叹了口气,说:“太阳出来了,晒两天就好,再这样一直阴着天,这些菜也就坏了。”
许栀抬头看了看天,云彩看起来比起昨天淡了好些,劝道:“嫂子,你看天上的云,比起昨天可是浅了好些呢,不像昨天那般的沉,说不定明日就能出太阳了。”
平氏笑着说:“那就借你吉言了,这些菜早先照料的好,长得还算可以,我摘些你带回去,这几日城里没有卖菜的,你家里还有长辈,带回去给长辈添两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