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谷兰其人，名字优雅，容貌秀丽，性格却十分恶劣。
这也难怪，他毕竟是个不良少年，像佐野真一郎那样性格温善的不良实属罕见。
“不知道芙柚子小姐会不会被辣哭，我很期待。”
灰谷兰放下调味瓶，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旁边捏着寿司的灰谷龙胆阴阴地磨着牙：“她绝对会哭的，我要给她拍下来！”
灰谷兰轻轻嗯一声：“是用来当手机背景的绝佳素材。”
“……”真不是人话。
我走到他们旁边，趁他们一个手里捏着寿司，一个握着铲子，我拿起那只调味瓶，然后——
将一整瓶辣椒粉全倒进了汤里。
灰谷兰：“……”
灰谷龙胆：“！！！”
“一个人哭多没意思，我们三个一起吧。”
这次轮到我笑了。
“这女人真记仇啊。”我听到灰谷龙胆对灰谷兰吐槽道。
“她才不记仇。”灰谷兰叹着气将汤装盘，“她有仇当场就报了。”
“你说得对，我从不把仇恨留到过年。”
我放下调味瓶，心情十分舒畅。
但加了一整瓶辣椒粉的罗宋汤是真辣，我只喝了一口汤就被辣得直吸气，转而去对付寿司和烤鱼。
灰谷龙胆捏的寿司很可爱，每一只都大小均匀，摆得很整齐。而灰谷兰的烤鱼味道更是无可挑剔，烤盘上还切了小片的紫苏叶当装饰。
他们大概是不想浪费自己的劳动成果，还在艰难地喝着汤。
灰谷兰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稍逊一筹的灰谷龙胆甚至被呛出了泪花，看上去像只受了委屈的仓鼠球。
咔擦——
一声轻响。
“删掉！”灰谷龙胆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因为我拍了他快被辣哭的照片。
“才不要~”我晃了晃手机，“这可是用来当手机背景的绝佳素材。”
“给老子删掉！”
他起身想抢手机，我立刻把手机放进了胸口。
“你敢拿吗？”
灰谷龙胆的手僵在半空，又不甘心地收回，他虽然是个不良少年，但不是流氓，不好意思再抢，只能低声骂道：“你这个无耻的……不良少女！”
“乱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是不良少女了。”我认真地纠正道，“虽然我目前处于休学阶段，但在此之前，我可是京都泉心高中的年级第一，优等生中的特优生。”
“哈？你特优生？”灰谷龙胆一脸不信，“那我就是在老师的表扬声中长大的，我还是班干部呢，对吧，哥？”
灰谷兰微笑着看我们吵架，等我们吵完才说了一句：“虽然是第一次像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但总觉得出乎意料的有趣。”
灰谷龙胆撇嘴：“才不有趣。”
……这的确是很有趣的一天。
两个不良少年想通过我挑战黑龙组织，然后如愿被黑龙特攻队的队长修理了一顿，又给我做了一顿饭，三人一起吃还聊上了。
吃过午饭，我琢磨着怎么哄骗他们去洗碗，两人已经很自觉地分好了工。
灰谷兰洗碗洗锅，灰谷龙胆擦桌子拖地整理垃圾。
当我看到灰谷龙胆还正儿八经地做着垃圾分类时，不由得夸了一句：“你竟然还会垃圾分类？”
灰谷龙胆对我有偏见，自动把这句话理解成嘲讽：“你觉得我是智障？”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们身为不良少年，竟然会做垃圾分类。”
灰谷兰关上水龙头，转身反问道：“不然呢？我们住在垃圾堆里吗？”
“你们还很会做饭……”
“哦，你说这个啊。”灰谷兰笑了一下，“我们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亲戚们像踢皮球一样把我和龙胆踢来踢去。真是没眼光啊，这么可爱的兄弟俩，竟然谁也不愿意抚养。我们只能去福利院咯，本来还开心有饭吃，但那里的饭，滋味真叫人难忘。”
明明是极心酸的往事，他说出来却有种轻描淡写的漠然，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事。
“长大后我们离开那里，就得自己学做饭了，一开始也不太行，做着做着就会了，不是有菜谱吗？芙柚子小姐下次可以看看菜谱——”
灰谷兰突然顿住了声音，他望着我，表情平静，平静到不真实，眼神却在轻捷地流转，像是冬日冰面下掩藏的湍流。
“你是在同情我们吗，芙柚子？”
这次他把敬语去掉了，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我说同情，他可能会生气。我说不同情，他也可能会生气。
灰谷兰不同于灰谷龙胆，他的心思不好猜，因此我选择保持沉默。
他没等到我的回答，忽然勾起唇角，随后飞快地抬起刚洗过的手，手指一扬，几滴冰凉的水珠瞬间飞溅到了我的脸上，有一滴刚好落在睫毛上，缓缓滑落——
于是这只眼睛里的一切场景，都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我干脆闭上另一只眼睛，只在这一半的世界里，静静地看着恶作剧得逞后露出顽劣本性，笑得十分孩子气的灰谷兰。
……他真是个奇怪的少年，我心想。
“我们要走啦，多谢款待，芙柚子小姐。”敬语回来了，他转瞬又变回那个体贴的少年，临走时还不忘拎走了厨房里的垃圾，“今天我和龙胆都很开心。”
灰谷龙胆满脸不爽地推门：“哼，别替我发表意见，今天我不开心。”
屋外天气很好，铺了一地的金光灿烂。他们在正午的日光下迈着轻巧的步伐，渐行渐远。
屋内的茶几上，静静地躺着灰谷兰的一根黑色辫子绳。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忘记带走的，还是刻意留下的。
……
下午的时候，我正在店里等唯一的客人挑选纹身图案，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上门了。
他们在门外拼命招手，我假装没看到他们，其中一个黑发的男孩耐不住性子，干脆推门进来了。
“芙柚子，我们来打游戏！”
两个小学生是佐野真一郎的弟弟佐野万次郎，以及万次郎的朋友场地圭介。
除了黑龙的成员，他们的弟弟妹妹偶尔也会过来玩。
二楼有所有男生都喜欢的游戏机室和私人影院，他们常常一玩就是一整天。
“万次郎，场地君。”我放下勾线的笔，回过头看着他们，“我记得你们上个星期刚考完国文测验。”
听到我提到国文测验，佐野万次郎很坦然地说：“是啊。”
旁边的场地圭介则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他一支吾，准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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