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封战报分别来自南昌跟秣陵。
一封是于拾用快船送来的,另外一封则是甘宁派快船送来的。
首先是于拾送来的战报,上面说孙策派出骁将周泰,领八百精兵潜入南昌附近,另有细作先行潜入榷场,在榷场内放火作乱,引发动乱,内外呼应之下,南昌几欲落入敌手。
关键时刻幸有陆逊挺身而出,求得孟建手令,出城召集兵马,联络商队护卫,共击周泰,激战数日,这才平定叛乱,贼将周泰亦被当场射杀;城内则由祖英召集官兵,斩杀内应,守住城门,这才保得南昌不失。
一纸麻黄纸,短短几行言。
于琦却从这短短的字里行间,读出了当时情况的危急,连祖英都需要亲自上阵斩杀内应,可想而知当时的慌乱危急。
也是侥天之幸,因为许干的突然出现,让于琦迅速击退了刘勋的进犯;若是没有许干的插手,现在刘勋应该在彭蠡泽两岸肆无忌惮的抢掠吧,而自己也不得不为了应对刘勋而疲于奔命。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应该正是周泰突然袭击南昌的时间点,真可谓是在自己的心窝子上扎了一刀,这可比自己在钱塘扎孙策那一刀很多了。
若是自己再因为刘勋的肆虐而继续抽调南昌守军北上防守赣江口,导致南昌守备空虚,再被周泰突然袭击,南昌真的很有可能就陷落了,那么多官兵的家属都将沦为周泰的俘虏,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大好局面很有可能毁于一旦。
想通此节之后,于琦禁不住的心惊肉跳,后怕不已,多亏了许干,多亏了桓阶啊,这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啊。
在心中给桓阶记了一笔,并打定主意,待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一番。
于拾送来的战报如果说是有惊无险的话,那甘宁送来的战报就是纯粹的好消息了——于琦也正需要这样一个好消息来平复一下受到惊吓的心灵。
在困守孤城两个月后,尤其是在看到甘宁带来的援军之后,孙静跟周尚终于撑不住了,确切的说是秣陵城撑不下去了,在孙策的接应下,孙静跟周尚弃城突围,秣陵城随之落入于琦的掌握中。
秣陵城的攻取,标志着整个丹阳郡十六县被尽数收复。
在秣陵城被收复之后,又得到甘宁带来的数千生力军的支援,是仪本该一鼓作气,攻入吴郡的,但是是仪却在甘宁送来的战报随附询问接下来的行动,是仪同时还表示,在没有得到于琦的答复之前,丹阳之军将原地进入休整状态。
被于琦唤来的徐庶跟刘晔,在看完了军报之后,亦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徐庶才率先开口道:“恭喜主公,内患已平,前路已清,正该一鼓作气攻入吴中,一举驱逐孙策,收复吴、会两郡。”
刘晔补充道:“不错,如今军中士气正盛,将士们求战心切;反观孙策,却屡屡受挫,如今被困于吴中方寸之间,兵疲民怨,此乃天赐将军破敌良机。”
说完之后,刘晔又看了看手中的战报,若有所指的道:“将军该好好赏赐一下是仪啊。”
于琦自然明白刘晔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劳苦功高,独自领着人马在前期抗住了孙策的进攻,现在又领着众将打来了整个丹阳郡,而且居功又不自傲。在收复了丹阳郡之后,面对几乎唾手可得的吴郡丹徒、曲阿两县,却能适可而止,并且约束全军,压服一众嗷嗷渴望战功的骄兵悍将,把机会留给于琦,这份心智,委实难得。
有功不赏,赏罚不均,是为上者的大忌。
于琦做了这么久的主公,结合前世的一些见闻,他也知道想做一个合格的主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做主公,可比指挥打仗要复杂的多,人心多变,人心易变,难啊。
送走了徐庶跟刘晔,于琦又独自沉思了很久,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于琦就搭乘许干的战船前往丹阳,并沿途召集是仪率众前往丹徒与他汇合。
“朱大哥,马上就要回老家了,心情如何啊?”
因为这次要直奔丹徒老家,于琦特意把朱武唤来与他同船,作为当初唯一支持他的丹徒豪族,随着众多历史名将的加入,朱武在于琦部下中的存在感越发薄弱。但是作为于琦起家时就跟随的元从老人,朱武在于琦军中的地位一直都是特殊的,就像于拾、于伍一样。
特意换上了一身打磨光亮的铁甲,朱武怀抱铁盔立在船头,一脸与年龄不相符的络腮胡子迎风飘扬,在听到于琦的询问之后,畅快大笑道:“开心!痛快!”
“我还记得当初琦哥儿跟咱们说过,迟早有一天咱们会打回来,到时候吃了咱们的,占了咱们的,都得连本带利给咱们吐出来。打死老陈、老黄他们也想不到,这才一年的功夫,咱们就打回来了,哈哈哈!”
“不要太过分了”,于琦摆摆手道:“毕竟有上百年的香火情,再说咱们当初走的时候,他们两家也没有趁火打劫,反而资助了咱们不少钱粮,还有匠人、船只,可以说是帮了咱们大忙,这个人情,咱们得认。”
说完之后,于琦又觉得不合适:就算要承情的话,也是于琦来承这个人情,他朱武抛家舍业举族追随于琦,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能光宗耀祖嘛。
所以于琦很快又询问道:“那你们朱家有什么打算?再搬回来?还是拆分一下,把你这一支搬回来?”
朱武挠了挠头,为难的道:“打得太快了,我还没想好,等我回去商量商量。”
“不着急,慢慢想”,于琦笑呵呵的道:“不管到最后你们是怎么商量的,我都可以给你保证,你们朱家在丹徒县的族地,还是你的,只有你能说了算。”
“嘿嘿”,朱武再次挠头。咧着嘴憨笑:“谢谢琦哥儿……啊,谢谢主公。”
于琦拍了拍朱武粗壮的胳膊:“咱们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都说近乡情怯,这个词儿显然用不到于琦跟朱武的身上,于琦的心思根本没在丹徒县停顿,早就越过了丹徒,涵盖了整个吴郡;至于朱武,看他脸上那从登船起就止不住的笑意,就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情怯”。
江水悠悠,故乡在望。
当于琦时隔一又四分之一年再次踏上丹徒渡口时,情境已截然不同,但是今天来迎接于琦的,跟当年相送的,却都是同一批人。
“哈哈哈”,人未至,笑先到,于琦大笑着抱拳上前:“陈族长,黄族长,一别经年,二位却是憔悴了不少啊。”
当年丹徒四大家族中的陈、黄二位族长,听到于琦的话后脸上尽是苦笑懊恼之色,尤其是在看到跟在于琦身旁,一身铁甲威风凛凛,挺胸腆肚昂然四顾的朱武,当年这个朱家的小辈,如今却似一只炸了毛的公鸡,在他们面前抖擞起来了之后,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懊恼悔恨之情。
从他们憔悴的神色就能猜得出来,他们这段时间过的应该不是太好,想来也是,孙策虽然知道丹徒作为于琦的老家、曲阿作为丹徒于氏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群众基础太好,他就算想守也守不住,到时候说不得还要赔上成百上千个士兵,所以在孙静、周尚从秣陵突围出来之后,孙策直接放弃了丹徒、曲阿两县的防守,将兵力收缩到了曲阿南面的毗陵。
虽然孙策从丹徒撤走了,但是他不单单是撤走了,在临走之际,他还大肆搜刮了一番,若是陈、黄两家带头,组织全县百姓进行抵抗,孙策又怕被纠缠住脱身不得,导致被是仪衔尾追击而放弃了破城劫掠的打算,这才使丹徒的百姓躲过了一劫。
饶是如此,辛辛苦苦攒了好多年的家底被搜刮走了大半,也让陈、黄二位族长心痛不已,至于说今天他们脸上的憔悴之色,是因为家底被抢而心痛的,还是故意熬出来给于琦看的,又或者是两者皆有,就不一定了。
因为渡口泊位有限而比于琦晚了一会儿下船的甘宁这时也来到于琦身边,一手拎着特制的后背大刀,一手叉腰环顾四周道:“这就是主公的老家?”
“是啊,这就是我的老家”,于琦不无感慨的道:“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去年因为孙策的缘故,不得不举族搬到了豫章,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年,又回来了。”
“呵,真是世事无常啊”,于琦感叹了一句,又转头询问甘宁:“兴霸,你的老家是哪儿的?有没有想过回去时的场景?”
“末将乃巴郡临江人”,被于琦的话勾起了一丝回忆的甘宁笑着道:“不过跟主公不同,我在郡内可是个祸害,为郡内百姓不喜,这才愤而离家,发誓不混出个样子来决不回去,可惜……白白在刘表手下浪费了两年。”
“刘表不识英雄,我得兴霸却如获至宝”,于琦拍了拍甘宁的胳膊道:“不出十年,我保你衣锦还乡。”
于琦的话让甘宁激动不已,想到家乡的父母、妻儿,一时竟有些痴了。
于琦在丹徒停驻了三天,这才等来了是仪率领的丹阳大军,至此,于琦在吴郡北部,已经集结了包括水师在内的超过了两万人的大军。
随后,于琦多管齐下,发动了对孙策的进攻。
首先以太史慈为先锋,领三千丹阳精兵南下毗陵,试探孙策的防守力量;其次,派出使者,联络严白虎及王朗,相约共击孙策,同时让朱桓派出他的部曲亲兵,潜回吴县,联络县中的大族;另外于琦采纳了是仪的建议,派出许干率领部分水师官军,沿溧水从长江进入震泽(太湖),威逼临近震泽的吴中重地:无锡、吴县两地;至于他自己,则在安抚了丹徒、曲阿两县的官绅百姓之后,率领万余大军南下毗陵。
在于琦启程南下的时候,太史慈送来了他抵达毗陵后的第一封战报,战报中言道:毗陵防守严密、沟渠纵横,甚难突破,必须一道一道的拔除毗陵外围的防线,才能迫近毗陵城下,而且从将旗上的得知,驻守毗陵的是孙坚传下来的大将程普。
祖传大将,江表虎臣!
从太史慈的战报中就能看的出来,太史慈现在是相当焦躁,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沟渠纵横,这就是江南地区的特点。尤其吴中地区作为从春秋时期就被开发的成熟区域,其水利之发达,可以说是冠绝江南。
虽然现在还没有苏湖熟天下足的说法,但遍数江南各地,吴中地区依然是农业最为发达的地区,没有之一。
五天后,于琦率军抵达毗陵境内,而这个时候太史慈已经蹚平了程普布置的大半沟渠,在于琦的主力军加入后,又用了三天,终于将兵峰推进到了毗陵城下。
就在于琦与众将商议怎么攻打毗陵城的时候,在吴郡南部,孙策已经率军击破了严白虎的豪强-山越部落联盟,严白虎被孙策临阵斩杀,其残部遁入天目山中。
在击败了严白虎之后,孙策打开了通往会稽郡的通道,随即马不停蹄的率军南下会稽,至于坚守毗陵的程普,似乎已经被孙策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