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目光灼灼的盯着崔琰,沉声道:“崔公,我再写一篇文章,又写什么文章呢?”
崔琰眼珠子一转,忽然计上心来,说道:“昔年贾谊一篇《过秦论》,论大秦得失,可谓人人诵读,经典无比。”
“事到如今,大秦之得失,已经人人皆知。偏偏六国方面的文章,却写得极少。所以,你便写一篇关于六国的文章。”
“只要你做出这一篇文章,得了所有人的认可,你这个师弟,我认了。你作为郑学门人,我也认了,你敢吗?”
崔琰不管周围人的议论,也不管郑玄会怎么想。
他就是看不惯袁尚。
凭什么袁尚这样的纨绔,要抢夺属于他的一切。
“哈哈哈……”
袁尚闻言,大笑起来。
笑声,桀骜张狂。
笑声,更是带着不屑。
崔琰面若冰霜,沉声道:“袁尚,你笑什么?”
袁尚说道:“我之所以发笑,是因为我又要说一说你的问题。这些话,真是不吐不快,不说出来,心头就不舒坦。”
崔琰道:“什么话?”
袁尚大袖一拂,道:“我是老师的弟子,老师收我为徒,我就是郑学门人。你崔琰如今,还不是郑学的掌门人,你不认我这个师弟可以,不妨碍我是老师的弟子,也不妨碍我是郑学门人,所以这一点,你要搞清楚。”
“不是你认不认,而在于老师认不认。郑学的一切解释,在于老师,明白了吗?不要认为,你拜师早,出身名门望族,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袁尚道:“这天底下,还是道理最大,是讲道理的。”
崔琰的脸上神情,颇有些尴尬。
又被怼了!
袁尚的这张嘴,真不知道,是怎么如此犀利的?
崔琰说道:“袁尚,即便我话语有误,那么言归正传,你做不做文章?一篇《陋室铭》,并不能证明什么,更不能说明什么情况。”
袁尚抖了抖衣袍,目光落在辛毗的身上,说道:“我这个人,最恨的,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昔日在天悦楼,辛毗先让我做一首诗,说会承认我。可我做出了一首诗,他突然反悔了,还要让我继续作诗。所以,有了我和他的赌约,也有了最终他脱光上半身,在城内奔跑的事情。”
辛毗一听,顿时偏过脑袋,看向其余地方。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更是紧握成拳。
可恶!
袁尚真是极度可恶!
专门戳他的脊梁骨,尤其当着如此多名士大儒的面,提及这羞辱人的事情。
辛毗内心愤怒,恨不得当即提着刀,杀到袁尚的面前,三两刀就砍死袁尚。只是这一事情,他也只能是装聋作哑。
崔琰不管辛毗,他沉声道:“袁尚,你什么意思?”
袁尚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让我来继续做文章,自然没问题。只不过你崔琰刚才,言而无信。现在,你就得和我立下约定,答应我的条件。”
“否则,我凭什么做文章?”
“我袁尚做文章,不是为了取得你崔琰的认可,我不需要你的认可,不需要你的承认。我,就是我,仅仅是老师的弟子而已。”
“之所以答应你的请求,是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老师为了我,邀请这么多的大儒名士来捧场,我焉能怯场。所以,我才答应你的请求。不过如今,你不遵守约定,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崔琰沉声道:“什么规矩?”
袁尚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我袁尚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只要我接下来的一篇文章,得了诸位的认可。你崔琰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跪下,以大礼道歉。以后见我袁尚,后退三舍,这就是你质疑我的代价。”
崔琰道:“凭什么?”
袁尚冷冰冰道:“崔琰,枉自你活了半辈子。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我袁尚拜师的日子。天、地、君、亲、师,我拜师一事,兹事体大。”
“你出来搅和,搞什么质疑。你随意来质疑,到最后折腾一番,没成你就直接当乌龟缩回去。成了,你就祸害我袁尚一辈子。”
“对我来说,这是什么代价,你懂吗?同样的道理,你当然得承受相应的代价。你不承担代价,我凭什么答应。”
“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譬如说,我袁尚觉得你崔琰,脑后生反骨,是天生叛逆之人。我天天都带着人,到你的府上来搜捕,让你证明。”
“你,证不证明?”
袁尚侃侃而谈,继续道:“难不成,你会任由我搜捕,会全力配合,不反抗吗?这是同样的道理啊。所以崔琰,敢不敢签订赌约?”
“你敢于质疑我,认为我袁尚文不成武不就,是纨绔子弟,不配为郑学门人。既然你敢出来质疑,敢站出来,就要坚信你自己的立场啊!”
“你,敢不敢赌?”
“如果不敢,就滚出去,老师的府上,不欢迎你这样沽名钓誉之人。”
袁尚的目光中,带着挑衅,带着不屑和嘲讽。
崔琰一下握紧拳头。
他怎么可能离开?
如果今天离开,就彻底坐实了他沽名钓誉的名声,也坐实了他故意陷害袁尚的事情。甚至他今天认怂,自此再也抬不起头做人。
这是绝不准许发生的事情。
崔琰忽然心头咯噔一下,袁尚的一番话,实际上竟堵死了他的退路。他如今,根本就无路可退,只能答应袁尚的赌约。
否则,他是沽名钓誉之辈。
对清流崔琰来说,这就是无法承受的代价。
崔琰大袖一拂,道:“老夫答应你的请求,我就不信你袁尚,是真的变好。你袁尚纨绔子弟,即便装的再像,也会露出马脚。”
他已然是直接撕破脸,说话都不顾及。一开始说话,还是一副质疑态度。
如今,直接怼袁尚。
袁尚神情平静,不急不躁的道:“既然答应了,就立下契书吧。”
说着话时,袁尚直接坐下来,迅速写了一封契书,签字摁上自己的手印,摆手道:“崔公,当着众人的面,来,摁上你的手印以及签字。”
崔琰哼了声,迅速签字摁上手印。
他站起身,一副催促的神情,道:“字也签了,契书也订立,该你写文章的时候了。《过秦论》这一篇文章,是论政文。这样的文章,不是随便能写的,你可要考虑清楚。”
在崔琰看来,《过秦论》这样的文章,不是谁都能写出来的。
写出来,也平平无奇。
甚至狗屁不通。
袁尚这样的废物纨绔,怎么可能写得出经典的文章。
袁尚端坐着,再度提笔蘸墨,已经准备落笔书写。
这时候,庞统又再度来到袁尚的身旁,他依旧说了句我来诵读,然后静静等待。庞统如今,越发好奇袁尚能写什么文章。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袁尚落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