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了,城破了!
“兄弟们,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攻破了宛城!”
王垃圾仰头大笑,身边的死士也露出笑容,这是不可思议的壮举,曹操猛攻数日都未破掉的城池却被他们如此轻易攻破,这一刻,他们傲气冲天,俯视天下群雄。
“做得好,带上家眷一起出城。”曹昂驾车冲王垃圾大喊。
王垃圾拔出耳塞,眨眨眼,没听到说了什么,为了掩住火药的爆炸巨响,他们全都塞了耳塞,坏处就是听不清命令,曹昂已经到了他的近前,毫不停留驶过,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一次听清了,王垃圾立刻冲远处招手,早在远处等急的众人家眷急匆匆赶来,趁着守军还处于炸懵的状态,一并出了城,但前脚刚出,张先的西凉铁骑便赶到了,看到洞开的城门以及满地的同袍尸体,眸子瞬间变得赤红。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西凉铁骑好似洪流席卷,在城外谁也逃不过他们的追杀,这是曹昂没有算到的,在他谋划中,张先至少还要一盏茶才能赶到,可终归面临了这最难过的一关。
他想要唤狗子问火药的情况,可这时王垃圾却带着死士挡在了城门前,并向狗子索要了仅剩的火药。
“王垃圾,你要做什么,别逞英雄,快带家眷走。”曹昂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不由大声训斥。
王垃圾这一次没有听话只是出言问道:“公子,你可知道我的大名?”
“大名?”曹昂想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想起,回道:“王勇。”
“对,我不是王垃圾,我是王勇。”他忽得大笑起来:“我生在此城,长在此城,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名字,今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我叫王勇了,公子,这才是我要的,比生死还重要。”
他忽得仰首长笑:“公子您快走,带走我的妻儿,帮我照顾好他们,至于这些贼子,我王勇替您挡下!”
曹昂泪水纵横,他不想抛弃任何一个人,可……
“公子,走。”狗子跃上马车,扬起了马鞭,却被曹昂拦住。
“公子,再拖下去,所有人都得死,走。”王富贵也带着盗门门徒过来劝说。
曹昂一甩头,夺过马鞭抽在马屁股上,车驾狂奔而去,他声嘶力竭的喊道:“王勇,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守在城门的王勇放声长啸,终于有人记住他的名字了。
他将火药分给兄弟绑在身上,而后握刀看向了掀起扬尘,杀机凛冽的西凉铁骑。
这一刻他没有怕死,只是回顾自己的一生,前半生无恶不作,坏过良家女子的清白,杀过不识时务的庄民,夺人田产,害人性命,品性坏到形同垃圾,从此他就只有王垃圾一个名字。
从横行乡里那时起就再也没人记得他真正的名字,直到遇到曹昂,他感受到了尊敬带来的成就感,那一刻他想为自己正名。
今日终于有了机会!
故而无所畏惧!
他对着冲到近前的铁骑挥出了刀,马腿斩断,马上的骑士栽落,折断了脖子。
随后他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兄弟被砍掉了头颅,他愤然跃起,一刀砍下仇人的脑袋,给兄弟报仇了。
眼前是疯狂冲锋的铁骑,一个个兄弟迎着铁蹄冲了上去,杀人与被杀,鲜血充斥在他的视野中,他亲眼看到倒下的兄弟脑袋没了一半,但还是在死亡的前一刻,引燃了竹雷,爆裂巨响回荡在城门洞子里,他眼中流出血泪,亲眼看着一个个好兄弟倒在血泊中,带走成片敌人的性命。
很快,城门前只剩他一人,他压下了悲伤,持刀砍杀一个个还未死去的敌人,他数不清死在自己刀下的敌人有多少,只能看到对面惊恐的目光。
“壮士如何称呼?”张先催马上前,枪尖拖在地上,问向王勇。
“宛城,王勇!”
得到敌人的尊敬,他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名字我记下了,壮士死后我会将你好生安葬。”张先许下承诺,这是对敌人最崇高的敬意。
王勇缓缓摇头,旋即抬头仰望天空:“不用了,死在这里已是我最好的归宿。”
张先点头,战马一点点加速,他最后问道:“壮士可还有遗言留下?”
王勇没有死前的悲切,反而嘴角勾勒起笑容,来了,独属他的高光终于来了,他握紧刀,豪气冲天,念诵起配得上他高光时刻的那句诗。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浑厚的嗓音冲上天际,吐尽了慷慨豪迈。
诗句中的悲壮与豪气直击人心,每个人都为之震撼,看向他的眼神无不流露出敬意,不为别的,只为视死如归的慷慨悲壮!
王勇笔直站在城门前,俯瞰群敌,仰笑苍天,自赴一死!
曹昂回望城门所在,距离火药爆炸已经停歇了很久,却久久不见骑兵追出,他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又是一声巨响远远传来,他的拳头狠狠砸在车板上。
眼眶被泪水浸湿,在泪水中他看到了王勇独守城门的背影,听到了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激昂文字。
“王勇,你向往高光,恁娘的,再也无人比得上你。”
曹昂哭着放声大笑:“仰首攀北斗,翻身倚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
这首诗送给你,诗名悼王勇仰首!
城门前,张先拔下砍入枪杆的断刀,卸掉千疮百孔的铠甲,他低头看着身躯炸断的王勇,想要说什么,口里却只有鲜血涌出,他身躯摇晃,从马背上掉落下来。
亲随急忙扶上马,不顾追击赶回军营求医。
一群人黑衣与他们擦肩而过,这些西凉铁骑感受到冰冷的杀意,待黑衣人踏碎王勇尸身出城后,张先从马上坐直,止住马蹄,先前他是装的。
他是个军人,识英雄重英雄,经过王勇一事,他再不愿行杀戮之事,这才装爆炸装重伤,此刻看向城门处长叹一声:“死者为大,何至于此。”
“将军,那些黑衣人到底是哪来的混账?”亲随也不忿,军人最重英雄,可方才糟践王勇尸身的一幕,无不恨得牙疼。
“总之是我们不能动的人。”张先竟起过杀机,不过理智让他压下,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你们如此糟践英雄尸身,会遭报应的,祝愿你们死在外面。”
他亲自下马将王勇的尸身好生收敛,葬于城外,至于给张绣的交代?
他寻了一个板车,套上战马,自己躺了上去,重伤垂死总够了吧。
… …
城外三十里的林中,曹昂一行狂奔不止,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靠着大树停下。
“张先暂时没追上来。”王富贵伏地听了一阵后肯定说道。
这是盗门的手段,从出了城就是他在带队,溜之大吉的能耐恐怕没有几人能比得上盗门。
曹昂都曾忍不住探询过,盗门竟然传承了十八代人,师门长辈虽数量不多,但每一个都曾做下惊天动地的事迹。
一代是青史留名的盗跖,二代是助孟尝君的鸡鸣狗盗之人,三代是偷过和氏璧的猛人,四代是出入过秦皇陵未死的传奇,五代是偷东西还不忘帮官府破案的奇葩,六代是偷富济贫的盗侠……
十八代就是富贵的师父,曾在茂陵给董卓留下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这十二字丝绢的能人。
不管真假,反正曹昂听得很爽,对于盗门前辈很是赞赏了一通,尤其是做下这些事却无一次翻车的本事更是竖起大拇指,所以对有着十八代盗门祖宗保佑的王富贵来带领他们逃命这事,还是感觉很稳的。
喝了一口水,曹昂背靠树干环顾众人道:“不要大意,张先能统领西凉铁骑,绝非易与之辈。”
“公子说的是,一日不到许昌,我们一日不能放松。”薛义擦拭短枪正说着话,突然汗毛倒竖,“有杀气。”
他跃身扑倒了曹昂,恰在这时一根弩箭射来,擦着两人的头皮射空,只要再晚一步,曹昂就会被一箭爆头。
盗门十二门徒瞬间消失在原地,奋力扑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嗖嗖嗖
密集的弩箭铺天盖地而来,眨眼功夫便倒下了三人,王富贵目眦欲裂,握着尖刀就掠到旁边的树后,然后一路疾驰,扑入林木后的敌群。
尖刀带起无数血花,曹昂都看呆了,这也太生猛了,只是刚感叹完,就看见胖少年撒丫子狂奔,他的后面是三十几个骑马挥剑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