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永禄生前最待见的小妾秋儿被通房丫头慕容儿代替做了正房十年后才给他生育一子,起名子叫栗旗炳,栗永禄把这个儿子视为珍宝,这也跟他最待见的秋儿有关。
在栗永禄六十大寿那年,正房慕容儿去世了,加之栗永禄将三个小妾捐献参加了义和团没回来,身边的妻妾没谁了,自然秋儿当了家做了主。
三年过后栗旗炳说了一房媳妇,一年后又生下一子一女。在刘福禄眼里,这三儿子栗旗炳比上老大旗尚老二旗书是最务正的。虽是庶子胜似嫡子。
事实也是如此,给旗尚、旗书早早讨了两房媳妇没有一个给他传宗接代,在刘福禄眼里就是不务正业,每天在县城官府里参加参加这个党派,参加参加那个党派,打打闹闹,混吃混喝,是两个不当山(靠不住)的料。
栗永禄临终前嫡子旗尚、旗书都不在他跟前,差人去通知二人说是继承父业的事,他们都是推说有老三在,家里的事情就由他做主了,什么嫡系庶子的,民国了,不兴这个了。
栗永禄无奈,就那样不明不白地走了,生前连句话都没有机会给老大老二这两个嫡子交待。
后来小鬼子来了,栗旗尚栗旗书都参加了抗日工作,家里的一切更不用说了,都落到了老三栗旗炳的身上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事莫测。如今栗家栗旗炳被划分为地主成分,虽然没有欺负过老百姓,但是家里有雇佣,属于不劳而获所生存,是变相的剥削阶级。
栗旗炳的两个子女也长大了,儿子叫栗新民,女儿叫栗新颖,这两个名字还是姑姑栗旗修给起的。
姐妹两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说镇子上和临近村庄有的地主分子扫地出门(没收家产赶出家门)了,甚至有的地主分子还给他开批斗会,给枪毙了,家里的子女都跑外面自谋生路了。
好歹伯父旗尚、旗书和姑姑旗修都是官府里的人,也许是农会看了他们的面子放了他们栗家一马?
最后还是姑姑旗修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住在四省院(新宅)的太岳纵队战士河南的宋琦伤好了,不想留在遥镇成家立业耕种分到的土地了,听说镇上要招兵,就到农会登记写申请,决心要到前线。
农会针对他的身体状况没有大碍,没有伤筋动骨,批准了他的申请,按照农会定的针对光荣参军的青年如正在婚龄期而还没有成婚的,农会就要为他作主给他说一房媳妇,好使他们在前线安心打仗,解除战士们的后顾之忧。
也正好给他们做饭的那个妇女民兵张小梅还没有婚嫁,农会派人给她做了思想工作,要她看看那个宋琦行不行。
张小梅那有不行的,就在当时的形势下那个姑娘不愿意嫁给战斗英雄,那可是根红苗正的。还能得到农会的表扬和照顾。
证婚人就是农会会长赤隆韬。新兵临走前三日必须给他们举行过婚礼,给他们圆房,让他们一对新人度过至少三天婚期(蜜月)。
轮到宋琦时,他是吞吞吐吐的,一会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一会说他出去打仗也许就不会回来这里了,他要回河南老家了,总之是不想跟张小梅结婚。
农会的工作人员对照他们两个,也不是人家张小梅配不上他宋琦,就报告给农会主席赤隆韬。
赤隆韬专门找到宋琦问:“你不是说老家没有爹妈了?怎?农会给你成个家说房媳妇,人家还满心乐意,你怎还不乐意了?”
宋琦还是吞吞吐吐的舍不得说。
四省院那个冀南纵队湖北的小伙子孙文盛给赤隆韬写了个条子,上面写道:“人家宋琦可能跟那个栗新颖小姑娘有意了。”
“心里有对象了这还不敢说吗?还去战场上打仗里,这怕啥,这是跟农会说,也不是旧社会那个封建制度了,农会会给你做主的,农会就是你的衣食父母啊。”赤隆韬看后笑道。便派人到栗家去唤栗新颖。
给农会会长写条子的孙文盛是碰见宋琦跟栗家的栗新颖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那还是一个没有星星没有一丝风吹的漆黑的夜晚,沉闷的空气压抑着,要下雨了。
孙文盛睡不着,出来屋子在高深的四合院青石台阶上坐着,忽然听到宋琦的屋子里传出来窃窃私语声。他的屋子跟宋琦的屋子就紧挨着,坐到他的屋门出来的台阶上就是宋琦的窗户下。
“今晚没有月亮没有星光。”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就是俺这个河南人黑夜的月亮黑夜的星光,是大热天的水,天上的彩虹,冬天里的火。”这是宋琦的声音。
他们的语气都是轻飘飘的。
“俺没你有文化,俺没有读过书,小鬼子一来,学堂就停办了。”那女子道。
“俺也没有文化,是在部队学的,这几句就是专门跟你这种人说的,俺早背下来了。”宋琦笑道。
孙文盛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知道那个说话的女子是谁了,就在下午他就见宋琦跟那个姑娘在四合院大门外的打麦场上站着。
打麦场上有两朵麦积(打完麦的麦秆堆积在一起),他们是在那个麦积背后私会,不想被他发现了。
回来后孙文盛就问宋琦:“还躲我,你把人家姑娘怎么了,担心我把你告到农会。”
宋琦脸都急红了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在当时遇到这些情况要把你告到农会就是大罪了。
“你告诉我那小姑娘是哪家的,我就不告你了。”
“栗家的。”
“那个栗家的?叫什么。”
“地主栗旗炳家的女儿,叫栗新颖。”
“哈哈嘿——吓死你了,我告你啥,你也没有媳妇,你们这是在谈爱情,现在时兴的,还告你啥。”孙文盛笑道。
“我说也是,就是也害怕,还是不冠冕,偷偷的,心直跳。”
“那我就给你做个红娘吧,有拉线的了,就冠冕堂皇了。”
空气不在沉闷了,随即起了风,头上已经有了雨星。孙文盛清楚要下雨了,看看那窗户,还不舍离开,反而靠了上去。
“哗哗!”下雨了,起风了,风从四合院的风楼口刮下来,风里夹着雨花。
栗新颖找到姑姑栗旗修,栗旗修就是给侄女出了这么个主意,让她嫁给一个战斗英雄,现在有的是,都在乡下养伤。栗旗修现在分到平顺县妇救会担任主席。
栗新颖理解了姑姑的用意,她虽然没有念过书,可是有一个聪明的脑子,新宅就现现成成有一个战斗英雄,就是宋琦。上党战役中她还参加担架队支前抬过他呢。
“你还记得俺用担架抬你的时候不?”有一天栗新颖故意到四省院见到宋琦打岔子。
宋琦哪能知道是谁抬过他,他当时还不和死了一样,要知道是这个小姑娘抬的他,还会不记得。
“你来问俺这干嘛,想让俺谢谢你咧不是?”宋琦道,自当兵后他还没有遇到过有小姑娘跟他搭腔的事情,连见也没见过。战场上那有小姑娘呢,尽是灰秃秃地血肉模糊的老爷们。
“这原来是俺家的老宅子,俺是来看看究竟是那个战斗英雄住上了俺家的老宅子。”
“你就是被农会化为——”说到这里宋琦忽然转了话题:“你叫什么咧?”
“栗新颖。”
“怎哩,你觉得俺是地主分子不?”
“没没没啊。”嘴里随不承认,内心已经对这个地主家的小姐不在上心了,不在惶恐了,最起码他觉得他这个战斗英雄在她面前是有了足够大的底气了。
“俺的姑姑伯伯们可都是打过鬼子的,跟你一样,只是没有负过伤。”栗新颖道。“俺还参加了妇救会哩,地主怎?俺要跟地主决裂哩。”
栗新颖走后,这个宋琦却是不好好睡觉了,紧闭在心里的那扇春季桃花的心门打开了,青色透明的心底开始有了对异性的遐想。
他盼着那个栗新颖再次到四省院里。
几天过后,他在四省院的门前打麦场上看见了她,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要靓丽和清纯。
打麦场上有两堆麦积垛,是那些大户人家堆积起来用来喂牲口的。有一间房大,上面还用麦节泥摸了坡,不怕雨季来了把麦积淋烂了,牲口不吃了。
麦积垛周围还有一堆一堆的麦秆,村上的童儿经常来麦秆上玩耍藏猫猫,用麦秆打仗,就像打雪战那有,麦秆很干净,白黄白黄的。
麦积垛旁经常有玩的。
宋琦一出大门栗新颖就看见了他,其实她就是来这里等他出门的,不知道她在这里等待了多久。
“你怎么在这里?”宋琦迎过去问道。
“找俺邻居家小弟弟,他老在这里玩。”她找的借口很合适,让你挑不出毛病来,也合乎情理。
“来了这里怎不进院子里看看你的老宅子咧?”宋琦才是没话说了,还有点故意挑逗的意思。
“俺是地主分子,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