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是一个自缚的茧,以为只要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就可以躲开这个世界的风风雨雨。可到头来,我似乎只是很成功的把自己逼进了死地。
“我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我说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想了。我就想要安安静静的像个死人一样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打扰我的宁静?为什么不能让我就这么死在喧喧嚷嚷的人潮里?是不是非要逼得我真的死了,你们才能甘心?是不是?”
钻痛的大脑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汹涌出更多的嘶吼,吵吵嚷嚷的在脑海中喧闹不休。高木子捂着脑袋,已经痛到煞白的脸几乎已经没了人色。
眼前有几颗恍惚的脑袋在晃动,可模糊的视线让她根本什么也看不清。耳畔遥遥远远的似乎听到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
“木子,木子你怎么样?张鹤炎你刚才不是还说她没什么事情吗?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木子,木子你怎么样?木子?你回答我,听到我说话吗?木子?”
“木子,妈妈的好乖乖,木子,醒过来,醒过来!”
耳边嗡嗡不清的声音一会儿像是许天经他们的,一会儿又像是妈妈的呼唤。
“不要担心我,我很好!我真的很好!不用担心好吗?”
“我真的没事的,不用担心好吗?”
“不用!真的不用!”
“不需要!我很好啊!别担心。”
一声声熟悉的或轻或重的声音如滚雷一般,从遥遥远远的天际快速翻涌而来。高木子听出来,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不用!不要!可不可以不要管我,可不可以不要理我?滚,都给我滚~”
一张狰狞着拒绝的脸,挣得面红耳赤。像是在和全世界龇着獠牙的恶犬,全身紧绷着;又像是举着生锈的烂剑随时准备开战的堂吉诃德,不顾一切的挥舞着手中破铜烂铁的长矛,徒劳无功的反抗。
“在我最最需要你们的时候,在我最最渴望关怀和照顾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们在哪里?现在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了,你们反倒是好心的开始关心起我来了!开始关心我吃不吃得饱,睡不睡的好,有没有钱花?在我已经有能力照顾我自己,已经有能力养活我自己的时候,你们开始关心起我能不能养活我自己,能不能照顾我自己!那以前呢?我这么大了你们都这么的担心,那以前那么小的我,被你们随便丢弃不闻不问的我,那个时候的我,那个连最基本的民事行为能力都没有的我,你们却觉得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是吗?”
高木子听到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声嘶力竭的吼着,全身痛到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痛楚。好痛,整个人似乎随时都会死掉般痛着。可是她死不掉,她知道,她还死不掉。
好生气,好生气。好像全世界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全世界都在指责她的错误,提醒着她她有多么的不堪。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被遗弃的流浪狗,饿得连走路的气力都没有,只能虚张声势的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天空乱咴。告诉这个世界:
‘我还没死,来呀,来个雷电劈死我啊。’
痛到想要爆炸的脑袋突然之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痛感,整个沉重的身体也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高木子恍恍惚惚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在了一条满是浓雾的桥上。
分明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高木子就是知道,她此刻正走在一架桥上。至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高木子此刻根本没有心力想到这一点。
小心翼翼的探着步子,高木子长长的伸着双手,像是一个盲人一般缓缓向前走着。耳畔有熟悉的声音清晰的传来,那是妹妹的声音。她在哭,哑哑的声音明显已经哭了好久。
焦急的高木子想要开口说话,想要告诉她:’别哭,姐姐在呢’。可是嘴巴却像是被封了起来似的,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只能静静的听着妹妹的低声倾诉:
“姐,姐你醒过来好不好?别再睡了!是我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医生说你能听见我们说的话的。你就是自己还不愿意醒过来,你这个胆小鬼。你究竟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快点醒过来好不好?嗯?别睡了。你不是很想再去一趟三亚吗?你不是想去潜水吗?你不是说,你想去深山里寻宝吗?我陪你去,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别睡了,好不好?你知道,这段时间爸爸妈妈苍老了多少吗?以前让他们最最省心的孩子,现在长大了,反倒成了最让他们忧心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多不孝啊?”
“……,但是我知道,这都不怪你。你生病了,你不开心,你觉得生活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一点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病得那么严重。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心情不好,只是不太爱理人。以为只要多关心关心你,多安慰安慰你就好了。我没想到,那些我以为的爱和关心,居然也会成为你想要逃离的东西。对不起,我始终站在自己的位置想问题;对不起,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我最懂你,可到头来,我还是并不能理解你心里的伤痛……姐,你醒过来,醒过来吧。我,我保证,我再也不和你说什么你应该怎么样,不应该怎样这样的浑话。命是你的,日子也是你过的。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决定怎么活,我都义无反顾的支持你,好不好?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别睡了,姐……你这样躺着,你不难受吗?以前那么爱跑爱跳爱爬山的人,你现在这样躺着,你……”
循着如泣如诉的声音茫然的走着,眼前白茫茫的雾气突然快速的涌动着开始散开。高木子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一个病房里。病床上,面色惨白的女人紧皱着眉头,嘴上带着辅助呼吸的器具,辛苦的维持着仅存一线的生机。
而那个女人,居然长了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