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想要透过层层的雾霾照进来,似乎也并不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人们都在努力用伞遮挡阳光和紫外线的时候。
“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你为什么永远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亏欠你了?谁对不起你了?”
“哦,那你算过你父母为你付出了多少吗?你欠他们的,还完了吗?”
“你应该……”
“你怎么可以……”
“你......”
高木子想起,那么些好为人师的所谓亲戚朋友、同事们的疾言厉色,想起,那个默默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卑微者。
“这就是人生啊!谁的人生是容易的?谁的人生不是千难万险充满荆棘?就你知道悲伤,就你知道难过?谁不是在咬牙挺着?为什么别人都能挺的过去,为什么就你不行?为什么就你不行?”
“你看看他们,你看看那些战争中的那些小孩子,他们才多大。他们生活条件那么艰苦都还能每天笑呵呵的。你呀,就是太闲了!”
“别想太多,你就是想太多了才会这样。”
“抑郁症?这年头谁还没点抑郁?不就是矫情吗?”
“伤心?难过?绝望?你才活了几年?你知道什么是心?可笑!”
“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她不这样对别人,为什么偏偏对你这样?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本身就存在问题?”
“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不就是说了两句嘛,至于这么较真吗?”
“就她写的那些烂小说,居然还有脸发表,还邀请公司帮她实现出书的愿望?我也真的是服了!你看了她写的东西了吗?我看了几行就看不下去了,切,写的都什么东西?”
曾经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的回声再次回荡在耳边,高木子摇了摇头,唇角的笑容越发加深。
“笑是隐忍的,哭是隐忍的,就连悲伤都是隐忍的,她知道没人会懂,知道没人明白。女孩儿把自己装进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里,在这片浮潮涌动的人海中随波逐流。
她曾经拼命的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活出个人样儿来。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有些时候,不是你足够努力就可以活成你想要活成的样子。你还得看,别人是不是愿意让你如愿的活下去。有些人在别人面前是天使,在某些特定的人面前,就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再后来……再后来……”
“够了,够了,木子,够了,不要再说了……”
脑袋被用力揉进坚实的胸膛,高木子发不出声来,也没力气再将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就这么闭着眼睛,静静的抱着许天经的腰,听着他胸腔强有力的心跳,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也属于她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即便是假的,纵然只是场梦,她认了,认了。
“高木子,你不是麻烦,更不是包袱。你很好,你值得被爱,值得被宠爱,值得这世间的美好。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一束光,只是那束光暂时被阴霾挡住了。可是,它从来没有熄灭过,也永远都不会熄灭。我陪着你,陪着你一起把它重新照亮,陪着你,重新找回你眼里的光。好不好?嗯?别怕,别怕,我陪着你呢。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头顶是温柔的轻抚,耳畔有让人沉醉的呢喃。高木子闭着双眼,大脑中像是有一阵电流缓慢窜过,让死死紧绷的头皮逐渐变得舒缓了下来。那一字一句的轻喃,像一片一片的流云,又像是温柔和缓的春风,松松软软的飘进高木子的心里。轻轻浅浅的撩动着高木子的心弦。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普通人。我只是,只是……非常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一个loser……”
谙哑的反驳不像是反驳,更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向信赖的人哭诉。许天经听到了那话里不曾说出口的委屈,也听到了高木子心底颤颤巍巍的小心翼翼。
许天经知道,她习惯性的抗拒别人的关怀,礼貌性的疏离别人的靠近,其实都不过是因为害怕真心付出后那痛彻心扉的失望和孤独。
被命运伤过的人,总是很难再去相信自己还会被命运善待的。一个自小在不被爱的环境里长大的人,自然很难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真的爱她。
她太骄傲,也太孤独。她的每一个笑,几乎都是对这个世界的讨好,可,又何尝不是对这个世界的疏离?
“你就是有那么的好,你比我说的,还要好得多的多。你就算是再累也总会习惯性的在坐公交地铁的时候给需要的人让座;就算是在别处再受气再委屈,转头对着别人也总是尽全力微笑和善。尽你所能的帮助别人,共情别人的痛苦,真心祝福别人的成功,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活着活着,就不知不觉活成了年少时曾嗤之以鼻的样子。可你,你一直在努力活成自己最想要的那个样子,你一直在守着内心最本真的东西从来都没有……”
坚定且霸道的打断高木子的妄自菲薄,许天经深呼口气,平复住心头翻涌起的剧烈波动。
他并不指望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让高木子疗愈好伤口。只要她愿意尝试着接受这个世界,愿意尝试着走出心里的阴影,就是他目前为止最大的成功。至于其他,不着急,真的,不着急。
‘如果你不是梦,那该有多好……可,纵便是梦,总也好过连梦都做不成吧?也好!至少此刻,我是幸福的。’
一滴泪顺着缓缓扯起的唇角慢慢滴进嘴巴,是酸酸涩涩的甜。
“木子,乖乖,乖乖,醒过来,回来吧~~回来吧~~”
母亲的哀戚的呼唤再次传来,高木子眨了眨眼,将脸向着坚实的怀抱越发蹭了蹭。抬头看向那个整张被阳光包裹住,无法看清的俊脸,笑了。眼角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许天经,谢谢你!还有,我也爱你!”
生平第一次表白,紧张的高木子连脚指头尖尖都不自觉蜷缩在了一起。直到那张怔愣的脸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再次在眼前无限放大,直到触感温润的唇再次裹着炽热的气息覆了过来,高木子被动仰起头,主动却笨拙的努力回应着。
纵便是梦,也是个极美的梦。无论是师父,还是这个用心吻着自己、抱着自己男人,都是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馈赠。
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活了这么多年,疯狂一次,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