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万紫千红。
温玉珠顺顺利利诞下一位小公子,做了娘亲。
趁着陈行舟有空闲的时候, 苏湉与他一道回镇远侯府贺喜。
这尚且是苏湉初次见到才诞生的小婴儿。
小小的一团, 瞧着格外脆弱, 面对他时,叫人态度无法不小心翼翼。
却也不是苏湉以为的白嫩嫩的一个, 淡淡的眉, 皮肤有点红红的, 胎发倒是乌黑发亮。
苏湉坐在床榻旁俯下身仔细打量这个小婴儿,倍觉新奇。
这样的小人儿,健健康康长大,便或要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拉着不甚感兴趣的陈行舟来看。
陈行舟瞥过去一眼:“他为什么是这样的?”
苏湉无言:“我们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和他差不多。”
陈行舟又看一眼,皱眉:“我们要是有孩子也这样?”
“对呀。”
苏湉说, “起初是这个样子,等再长大一些就会白白嫩嫩,会变漂亮的。”
这是她才从自己娘亲那儿学来的。
说话之间,小人儿饿了,哇哇哭起来, 奶娘连忙过来哄,也是准备喂奶。
苏湉见状站起身, 拉着陈行舟去到外面。
然而直到回睿王府的路上,陈行舟仍旧在想那个孩子。
他们回去以后,他忽然冒出来一句:“如果我们有个女儿,一定很漂亮。”
说着又道, “不会是那个样子。”
苏湉也就听明白陈行舟这是在说什么了。
她忍着笑开口:“此话何意?难道是儿子就不漂亮?”
陈行舟似乎回想了一下今日见到的那个孩子,眉头紧皱,目露嫌弃。
他兀自重复一遍自己之前说的话:“女儿肯定漂亮。”
苏湉笑倒在罗汉床上。
不过比起这个,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值得在意。
从罗汉床爬起来,苏湉凑到陈行舟的跟前,从后面抱他,在他耳边轻笑问:“夫君想要女儿?”
陈行舟微怔,眸光望向苏湉的侧脸。
苏湉笑,继续在他的耳边说:“我也觉得女儿不错。”
“那夫君什么时候和我要个女儿?”
陈行舟扯了一下嘴角,没应声。
苏湉搂住他脖子,亲一亲他的脸颊,轻声说:“夫君把那个药停了吧。”
“来。”
陈行舟开口,终于伸手把苏湉半是抱到自己膝上坐着。
苏湉心觉他有话说,微微靠在陈行舟胸前,耐心等着他说下去。
陈行舟慢悠悠道:“对于我而言,要个孩子不难,我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对于你来说,却是截然不同。”
“这世间夫妻,几无不要孩子的,可这里面有多少人是把要个孩子当成任务对待,无从得知。只是我不希望你也是如此勉强自己,湉湉,你当真做好准备了吗?不是因为别人有孩子,便觉得……”
苏湉伸手捂住陈行舟的嘴巴,不让他说下去。
倒不是任性不愿意听,只是已非第一次听,而他想说的,她都知道。
“我明白,夫君是不希望我把有孩子当成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不顾自己内心的意愿。”
苏湉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陈行舟,“请夫君放心,我并不是勉强。”
“其实若说是与夫君初初大婚之时,我确实可能做此想法,只觉得夫妻要孩子天经地义,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可言?但如今便不会这么想了,因为我晓得,若非同自己喜欢的人做这件事,我实则并不会愿意,也不会有此想法。”
“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有这些想法的。”
“所以不是勉强,不是出于某一种责任,而是我内心的期盼。”
苏湉亲一亲陈行舟的唇,眉眼弯弯:“因为是和夫君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很喜欢的。”
“我们可以一起陪伴他们长大,教他们很多的事情。”
见陈行舟仍是不语,苏湉又说:“我可是一直在练夫君教过我的拳法呢。”
“身体可康健了,便是为着这个!夫君不用担心的。”
“我们试试吧,好不好?”
苏湉抱着陈行舟不住撒娇,“我们都成亲许多年了呢!”
陈行舟脸上慢慢有笑,捏住苏湉的下巴,吻一吻她说:“这事儿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苏湉笑:“不会后悔的。”
稀里糊涂做决定自然容易后悔。
可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啊,便会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反正我才不怕你对我不好。”
苏湉咬一咬陈行舟的耳朵,“对我不好,就让你孩子去喊别人作爹……”
戏弄的话出口,苏湉企图逃跑,要从陈行舟身上下去,未来得及逃走,已被抓回来,跟着人便被压在了罗汉床上。苏湉看一看陈行舟,咬唇别开脸,似乎有几分恼意:“大白天的又不正经!”
陈行舟却让苏湉看着自己。
他勾起嘴角:“不是要和我生孩子?是你诱我不正经的。”
苏湉瞥一眼窗外的灿烂春光,复收回视线。
她重新去看陈行舟,一笑:“好呀,那就不正经吧,我要舍命陪夫君。”
话音落,吻也落下来。
苏湉微微闭眼,嘴边有浅浅的笑。
……
陈行舟的确按照苏湉所希望的那样不再吃之前吃的药。
可努力之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苏湉的肚子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又是一个月的小日子如期而至。
苏湉忍不住沮丧,又想不明白为何如此。
明明他们两个人都很年轻。
不是年轻并且身体康健,要孩子会很容易吗?
苏湉有点儿怀疑陈行舟是否停了药,可又觉得,停了药还是没好消息更叫人发慌。一时间,难免还要想,万一问题出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这事儿又更复杂。
本着“早发现、早治疗的态度,苏湉去请太医来为她和陈行舟诊脉。
得到的说辞是两个人身体均无大碍。
身体无碍,为何无孕?
太医说或许是太过紧张、太过急切,反而造成了不利影响。
苏湉便听明白了,是要顺其自然的意思。
不能焦躁,不能心急。
然而那样的情绪始终萦绕在她心头,迟迟驱散不去。
陈行舟便也发现苏湉的郁郁寡欢。
知连续数月都没有成效,她心有忧虑,陈行舟并没有在苏湉面前提这个,而是腾出时间,带着她去游湖钓鱼。虽是炎炎夏日,但泛舟湖上,有清风拂面,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
苏湉被这般景致吸引,一时也顾不上想那些。
她挨着陈行舟坐,笑吟吟说:“王爷加油,多钓些鱼上来,好回去让龟龟也补一补。”
当初在北定河和陈行舟一块无意钓上来的那只王八,后来也如苏湉所计划的那样,养在睿王府的荷塘里。荷塘里其实养了些鱼虾,不过得闲时,苏湉会去喂它,因而顺手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
陈行舟闻言,懒洋洋看一眼苏湉,扔下手中鱼竿。
“它可配不上吃我亲手钓的鱼。”
苏湉忍俊不禁,抬手帮陈行舟捏一捏肩:“劳烦夫君啦。”
陈行舟一副不吃这套的模样,轻哼一声,苏湉又说,“回头奖励夫君!”
“奖励什么?”
仿佛来了点兴致,陈行舟问道。
苏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奖励他些什么,但那不是重点。
她笑眯眯,好似故意同他卖起关子:“现在不能告诉夫君,夫君先努力。”
长久的相处已然使得陈行舟对苏湉足够了解。
因为足够了解,便知,她这样的话极有可能在糊弄着自己。
但陈行舟依然照做了。
反正奖励这个东西……她给不出来,他可以自己讨啊。
他们几乎是踏着夕阳满载而归。
回到睿王府,苏湉让人挑了部分鱼出来,晚膳添两道菜,余下的便都拿去喂王八去了。
喂王八的时候见莲蓬不错,又让人去摘了一些,好剥新鲜清甜莲子来吃。
回到正院,迈步入里间,苏湉望见陈行舟站在柜子前。
她抬脚走过去,略有两分好奇,从陈行舟的身后探出个小脑袋。
“夫君在做什么呢?”
口中虽然这样问着,但低下头看清楚这一刻陈行舟手中正在摆弄的东西,她一怔之下,脸颊滚烫,当下伸手要去将那个匣子盖上:“好端端的瞧这个做什么?”
陈行舟挡住苏湉伸过来的手,那匣子便没能合上。
他弯一弯嘴角:“我送你的这份礼物被冷落已久,记起来看一看又如何?”
“那你看吧。”
苏湉再瞥一眼匣子里那件光华玉润的珍珠衫,不要和陈行舟说这个。
陈行舟反而不让她走。
他伸手拽住苏湉的胳膊后,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前,让她和自己一道看着匣子里的东西。
“湉湉今日不是说过要奖励我?”
“人无信不立,说话要算话,你若想不到奖励什么,我这正巧有个主意。”
苏湉:“……”
面对一个放珍珠衫的匣子,说自己有主意,还能是什么主意……
苏湉头疼,这事儿不也过去许多年了吗?
他怎么还在惦记着呢!
“我不要,我不听。”
苏湉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你定是又想欺负我了。”
陈行舟低下头看一眼怀里的人,松开手,语气忽而恹恹:“王妃竟冤枉我至此。”他抬手将那匣子合上,后退两步,苏湉转头见他表情似觉得受伤,心下不忍。
“夫君……”
苏湉走上前,扯一扯陈行舟的衣袖,低声问,“夫君是有何主意?”
陈行舟说:“没什么。”
“告诉我吧。”苏湉抱着陈行舟的胳膊,“我听一听,再做定夺,如何?”
陈行舟笑得一声:“不必了。”
“不过是打听来的手段,许能有益于王妃怀孕,可王妃不喜欢,又岂能勉强,就此作罢才好。”
苏湉不确定此话真假,抬眼去看陈行舟,陈行舟却别开眼。
她咬唇:“夫君,对不起嘛,我不知道……”
“既有法子,便试一试罢。”
苏湉仰头看陈行舟笑,“好啦,夫君不要难过,我答应你,可好?”
陈行舟说:“我怕王妃要反悔。”
“不会的。”苏湉去握陈行舟的手,和他拉了下钩道,“和夫君约定好了,不反悔。”
陈行舟嘴角微翘,又飞快收敛笑意。
“行吧,那晚上试试看。”
于是到得夜里,苏湉便晓得,所谓的法子不过是令她穿上那件珍珠衫罢了。
若非要说有所不同……
大约是本就很能折腾的某个人,今天夜里比往日更能折腾。
翌日醒来,苏湉腰肢酸软得厉害。
她也早已明白一切无非是陈行舟故意用来诓骗她的鬼话,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有益于怀孕的法子。
但苏湉没有想到的是,鬼话竟然成了真。
她,当真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