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似锦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大雍在边关危急之际只有容微能力挽狂澜,那么掌兵权在手也是无可厚非,战事结束,容微声名大噪,各国闻之胆寒,相信大雍皇帝也会因他手里的兵权而心生忌惮,可偏在这时龙体抱恙,即便有心收回兵权也无能为力。
皇子们年纪都不算太大,根基皆浅,后宫嫔妃各怀算计,唯有容微有足够的本事和手段控制朝堂,让大雍免受内乱,满朝文武除了容微之外,其他人又焉能得到皇帝全心信任?
兵权放在谁的手里都难免拥兵自重,若是外戚专权,后果只会更严重,容微好歹是个皇族子嗣,他担保不杀皇子,先帝只能选择信他,没有第二路可走。
况且,云似锦想到冥月曾经说过的话,瑾妃曾盛宠一时,先帝似乎还有意立她为后,虽最终未成,却也足以证明先帝是喜欢瑾妃的,那么容微愿意扶持容渊为帝并承诺辅佐他做天下共主,这个决定也许正好就戳进了先帝的心头三寸,让他无法拒绝。
容微这个人不仅仅是武力和谋略强悍,在算计人心这方面同样无人能出其左右,一个病危的皇帝,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云似锦沉默地沿着青石板小径慢行,心里想着事,许久没再说话,直到冥月过来请示:“药已经煎好了,属下是把药端过来,还是王爷去花厅服药?”
云似锦转头看了她一眼,淡道:“回去吧。”说着转身往回走去。
容微自然也跟着返回了水榭花厅。
汤药苦涩之味浓郁,扑鼻而来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皱眉,容微想说些什么,却在云似锦平静的眸光注视下,沉默地把一碗汤药喝完。
云似锦给他倒了杯水:“你今天没别的事情要做?”
“没有。”容微摇头,“今日就留在这里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
容微道:“是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云似锦皱眉:“掌管兵权和朝政大权的摄政王,理该日理万机,朝务繁忙,我相信你应该没这么闲。”
容微道:“摄政王也要懂得知人善用。”
云似锦冷笑:“知人——”
“云姑娘!”远处管家疾步而来,正要禀报,抬眸却看见自家摄政王坐在花厅里,忙下跪禀道:“王爷。”
容微眸色冷沉:“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道:“晋阳王妃和陈夫人带着一群人,在外面吵着闹着要见云姑娘。”
吵着闹着要见她?
云似锦挑眉:“这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好端端的待在凤凰居,也挡不住外面的麻烦找上门?这些人一天到晚没其他的事情可做,尽盯着她一个弱女子干什么?
“属下问了一下来龙去脉,好像是云公子在青楼惹了一点麻烦。”官家道,“金鳞卫在外面拦着不让她们进,但陈夫人看起来怒气冲冲,不太好打发。”
云麒?
云似锦皱眉,转头看了一眼容微:“王爷在这里呆着,我出去看看。”
“不许去。”容微冷道,“谁惹的麻烦谁自己解决,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听就是姓云的家伙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逞凶斗狠捅出来的篓子,就该让他自己处理,最好能抓去官府打一顿板子然后丢进大牢自生自灭才好。
“找麻烦的人已经闹到了家门口,你让我装聋作哑不成?”云似锦淡道,“不管是谁惹的麻烦,我也得去了解一下,难不成任由他们在外面大吵大闹?他们不顾体统,我还想安静一会儿呢。”
容微皱眉,“那我让人去处理——”
云似锦轻飘飘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说谁的事情谁自己处理?怎么好意思劳烦你?”
容微语塞抿唇。
“我去去就来。”云似锦转身离开水榭花厅,往大门外走去。
容微坐在花厅里,想着好好的清静被打扰,眉眼笼上一层寒霜,声音冷硬阴鸷:“冥风。”
冥风一凛,请了个罪:“属下这就去查。”
然后一阵风般消失。
容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湖面,暗自思索着该如何处理云麒这个碍事的东西。
早晨空气很好,花香暗浮。
阳光落在少女精致无瑕的脸上,眉眼流泻出剔透漂亮的色泽。
云似锦走出大门就看到了气势汹汹的两拨人,为首的两位都是贵夫人,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一个打扮得宝气珠光,穿着皆是精美华丽,一看就知非富即贵。
只是此时阴沉的脸色和喷火的眼睛却生生破坏了这份贵气。
两位夫人看起来都非常生气,连脸上的妆容都显得阴沉许多,云似锦一眼即知这怒火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正的惊怒交加,恨不得把人大大卸八块的那种程度。
两人身后跟着几十个虎视眈眈的家丁护院——晋阳王府的护院数量要多一些,气势看着也更足。
云似锦在最短时间内判断了一下情势,沉稳地迈出门槛声音疏懒漫然:“两位夫人气势汹汹而来,看起来是想兴师问罪……只是不知我何处得罪了你们,让两位如此大动干戈?”
“你就是云似锦?”
云似锦颔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云似锦。”
“放肆!”晋阳王妃身后的嬷嬷厉声开口,“一个区区民女,见到王妃居然也敢不下跪,还敢自称‘我’,简直目无法纪规矩!”
云似锦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自称‘我’,难道自称‘你’?”
“你——”
“还有,你们这些人动辄让人下跪,就不怕折寿?”
“你放——”
“住嘴。”晋阳王妃偏头呵斥了一句,身后的嬷嬷瞬间住嘴,却恨恨地瞪了一眼云似锦。
云似锦不痛不痒。
“云似锦,姓云的男子是你什么人?”晋阳王妃微抬着下巴,目光冷傲看着云似锦,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让他滚出来。”
滚出来?
“这位夫人口气不小。”云似锦漫不经心地一笑,波澜不惊的语气,“只是天下姓云的男子何其多,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