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 我总能嗅到云音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甘甜香气。
“吃糖水?”
他眉眼弯弯, 越发欺身近前,“姑娘既然叫我一声云哥哥,又邀我一同外出,不知......”
他越近, 我心就越慌。
就连脚尖都紧张不已, 挪来挪去,想往外逃。
似是看出我的局促。
云音浅浅笑着, 将我困在他与墙壁之间,唇角凑近我低垂的额头, 犹如惑人的男妖, “怎么?姑娘又想逃?”
脖颈开始发酸, 我低垂的脑袋已经到了极限。
他不起身。
我又不敢抬眼,只得拼命摇了摇头, 甚至于忘了自己还能张口说话。
“你呀!”
云音长指一伸,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总得告诉我, 你是哪家的姑娘。不然,我怎么知道会不会被你拐跑?”
“我......我......”
糟了,昨晚商量了什么来着?
偏偏抬眼便是与云音对视。
我吞吞吐吐, 脸红成了柿子。
只得左看右看, 企图避开他灼人的目光。
这么乱瞧之下, 忽然瞥见藏匿于暗处,某人铁青的脸。
比起云音, 他的目光似要吃人。
皱起的眉头,远比起伏的山岭耸的更高。
对对对对, 正事要紧。
我深吸了一口气, 将飘忽的心神稳住,略一低头从云音臂下穿过,与他笑道:“云哥哥答应与我一同吃糖水,我便告诉你。”
“你这样溜出,太子妃不会四处寻你?”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云音把太子妃三字念的格外重些。
“云哥哥有所不知。”
我拉着他偷偷溜出后台,指着看台之上的珠帘,悄悄道:“太子妃最爱听戏,这一日怕是会沉浸其中,哪里有空来寻我。”
看台上,一卷珠帘遮挡。
影影绰绰能瞧见其后坐姿笔直的人影。
华裳金簪,富贵荣华。
正略略转头,与身后的婢子不知说了些什么。
“呀,快溜。不然就要被太子妃抓包了。”
我急急忙忙拉起他的衣袖,朝着昨夜商量好的路线,躲躲藏藏,避开府中巡逻侍卫。
好不容易出府,竟是热出了一头的汗。
就连被我攥起的云音那处衣袖,也有些潮湿,皱巴巴的。
“......对不住。”
我连忙撒手,可那一处褶皱实在不雅。
云音虽然没说什么。
可我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腰间的荷包鼓鼓囊囊,我极为不舍的抚上,痛定思痛。
“云哥哥,我先带你去买套新衣吧。”
京都繁华。
我领着云音在人群中慢慢逛着。
过往都是一人游逛,吃吃买买从不顾及。
现在有他在身旁,我矜持了许多。
也不知云音私下爱吃什么。
但凡他眼光略过的摊子,我都会一一记在心中,只等过会买完新衣,都与他尝尝看。
“当真要送我?”
云音换上一袭青色长衫,点了点我的眉间,“姑娘此举,可与其他男子做过?”
“怎么会。”
我围着云音转了好几圈,不得不说。
这人长得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荷包虽然立时瘪了不少,但我却没有肉疼。
光是他站在我面前,就足够赏心悦目。
哪里还顾及得上小金库。
“礼尚往来。”
才从成衣店走出,他便往我发间簪了一根玉簪。
“呀,这太贵重了。”
一套外衫哪里抵得过玉簪的价钱。
“别。”
搭上玉簪的手被他轻柔拉下,“你这样,很好看。”
这六字好似一块块天降陨石,砸在我心间。
嘴角不自主上扬,我又红了脸。
而他再也没有放手。
有了玉簪,路上的那些小玩意与糖水,说什么我都不肯再让他出钱。
直到老槐树下,他手中满满,全是我买的那些吃食与香粉。
日头西落,气温渐凉。
与他站在一处,我兀自火热。
“早些年,我曾与人在此打架。那时,我还不曾学戏。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它还是没有变。”
他的语气落寞,与刚刚截然不同。
我心中一惊,再仔细瞧了瞧,似乎与记忆中的小郎君真有几分相像。
难不成,是他?
“云哥哥,是......”
“你......”
我与他双双开口,又同时停住。
到头来,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望着彼此傻乐。
“你......你刚刚要说什么?”
回府的路越来越短,我偷瞧了眼身边的云音,突然有些扭捏。
“糖水都吃了两碗,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云音轻笑,“不过,这样也好。我与你身份相差,本就不是该一起玩乐的关系。”
“不是的。我叫......”
他的手覆上我欲开的口,“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我日夜牵挂,辗转反侧,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
“若是有缘在外遇见,等那时你再告诉我。”
“那时候,便说明我与你是注定要相识的缘分。”
鼻尖全是他的甘甜的淡香。
他送我到门口,嘴角笑意未歇,“回去好好歇着,今日,我很开心。”
府中早就熄了锣鼓声,他也是时候离去。
我站在府门外,极目远送。
晚霞映日,将天际浸得红艳,也顺带染红了我的耳。
云音的背影,渐渐化作当年那个小郎君。
“找到你了。”
我低低一笑,才一转身就对上面无表情的顾臻。
“找到谁?”
他目光冷清,不似过往。
扑面而来的压迫,像是看透了什么。
“你听错了。”
我捏出瘪得不像样的荷包,十分委屈,“你瞧,我为了拉近与云哥......”
顾臻挑眉。
吓得我一机灵,连忙改口,“咳咳咳,拉近与云音的关系,可是出人又出钱。”
“这花出去的钱,您看能不能给补上?”
“补上?”
顾臻冷冷一笑,“此时不急,先回房。”
“噢。”
我耷拉着头,一脚连一脚踩在他的影子上,悔到不行。
看这样子,他定是嫌弃我没有套出多少有用的话来。
早知道昨晚就该先支取府中的银两。
我的荷包!
心中哀嚎未完,就听顾臻冷声冷气将婢子内官全都轰出房。
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我与他两人。
我坐在桌案前,拒不抬头。
“岁岁。”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我听着刺耳,紧张之余甚至多咽了几口口水。
“你怕什么?”
“没有!”
话虽说得硬气,不过才抬眼瞧了他,心中就开始莫名地发虚。
“那你打听出来什么?”
顾臻语气虽然严肃,可长臂一伸,还是将平日里我爱吃的蜜饯递了过来。
腹内鼓鼓,我悄悄瞥了眼顾臻,捡起一颗最小的塞进嘴里。
“他吃不惯辣,爱吃咸甜口,味道清淡的。”
“而且,一说起江南风光,他便滔滔不绝。我觉得,云音多半是从南边搬迁来的京都。”
“对了,最巧的是,他小时候也与人打过架。就在京都那颗大槐树下。”
“而且,他懂得很多。我问什么,他都答的头头是道。唔,就这些。”
“就这些?”
顾臻叹气,“没别的?”
“没了。”
见他脸色好些,我从腰间拿下瘪得不成样的荷包,“那这花出去的钱银?”
“荷包虽小,也是为公。”
我大着胆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就听顾臻慢慢问道:“岁岁,你可知道我爱吃什么?”
“你爱吃辣的,与我口味相似!”
荷包被他握在指尖。
“那......”
他停顿。
我立马上道,“你学富五车,博闻强识!”
话音刚落,一锭碎银悠悠落在荷包之内。
见我眼发光,顾臻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在手中掂啊掂。
“那,你发间的玉簪?”
“这......”
我有些犹豫,上次的折扇就被顾臻毁了,玉簪比折扇可要贵上许多。
但这一锭金子,要是装进我的荷包,能买的物件那可就更多了。
“玉簪可以充公给你,不过,可千万别毁它。”
顾臻寒了眼,我赶紧补充道:“我瞧云音与我投缘,以后接近他,说不定还要用到这玉簪。”
“以后?”
顾臻嘴角一斜,将我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看来岁岁是有了别的心思。”
“绝无此事!”
我自然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算真的有些小心思,哪能当面承认。
那不是公然给太子府院墙添上一处红杏?
顾臻以手托腮,一双桃花眼斜斜瞧着,等我如何自圆其说。
“我这不是为了打探消息么,再说你追查云音半月,也不曾有进展,我是女子,他不会太过戒备。说不准,以后当真能让我打听出来什么秘闻!”
“哦?”
顾臻轻笑。
“看来岁岁是一心为了我,才会与他手牵手在街上游逛?”
“那......那是他牵的我。”
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好,既然岁岁为了拉近关系称他是云哥哥。”
顾臻将手中的金子与荷包比划了几下,极为平淡道。
“那,又该怎么称呼我?”
“夫君!”
我喊得理直气壮,眼神一直落在那锭金子,很是心馋。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顾臻摆手,顺势捏住我的手指,紧紧拉住。
“不是?”
我一脸迷惑,我与他拜过天地,不叫夫君
那该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