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我总觉得孙氏与刚入府时大为不同。
虽然她还是一贯的体贴入微, 却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想来也是过去谨小慎微,看尽了冷暖,才会如此细致,将我照顾的面面俱到。
“其实, 本宫不是那种醋劲大的女子。”
我选着措辞, 斟酌道:“你们四人既已入府,本宫断不会找借口打发你们出府。”
“在府中, 你不需这般仰人鼻息,小心谨慎。”
见孙氏抬眼, 我抽出手在她肩头安抚地拍了拍, “那也是你的家, 自在些就好。”
“太子妃......”孙氏欲言又止,脸上更红。
我想她必然是感动的紧, 只压低了声音,“对于殿下,你也可安心, 本宫与他相处几月,他不是个不念旧情的人。”
“日后府中会越来越热闹,可侧妃一位却还空悬。而你性子稳重细致, 本宫还需你在一旁帮衬。”
孙氏凝眉, 呆呆看着我。
夜间寒凉, 我忍不住轻咳了几声,笑道:“是以你与本宫之间, 不必拘泥于小节......”
话未尽。
孙氏后退几步,与我后背贴在一起, “那妾身便遵命。”
“这。”
我噎住, 虽说不必拘泥,倒也不用这么不在乎小节。
况且她也是女子,如何能长时间替我挡风。
“妾身多谢太子妃应允。”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我有些震惊,孙氏未免也太容易被感动了,我才说了几句,竟然就哽咽了起来。
看来她过去的确过得辛苦。
微不足道的善意便让她如此感慨。
我转身,怜惜地替她擦干眼角的泪,“过往辛苦,更要抓住当下。本宫......”
一声夜莺啼叫,打断了我的劝慰。
正是齐氏给出了信号。
孙氏匆匆擦干泪痕,我们两人隐在阴影之中,渐渐靠近了翠微酒楼。
柳氏与安氏已经在后门等候。
翻身上墙,这几人一点也不含糊。
我自是不能落后。
轻巧落地,安氏极为熟练的用匕首悄悄开了门。
柳氏矮身潜入。
不多时,安氏才与我们打了个手势,挨个进了翠微酒楼。
此番要去的是三楼。
翠微酒楼去年刚刚翻修,木制的阶梯踩上去虽不至于咯吱乱响,但也需要极轻的步子。
我瞧她们三人落脚无声,连忙屏住呼吸,跟着提气而上。
即便如此,木梯还是微微发出了声响。
柳氏与安氏立马隐在隐蔽处,孙氏一把搂住我的腰,就近躲了起来。
三楼杂物间附近住着掌柜一家。
声响轻微。
里面烛火却还是骤然燃起。
“掌柜的,你去瞧瞧。别是进了贼。”
暗哑的声音从房内传来,不辨男女。
却无起身的人影。
略粗的男声打着哈欠,极为不耐烦,“有你这个贼王在,还能进什么贼。”
“说不准是那些老鼠。最近不是在后厨里发现了一窝么?”
一说起这个,略粗的男声稍微清醒了许多,“要不怎么说这京都的人胆子大,敢叫板。那一窝鼠仔,老刘稍稍蒸了一会,放上一碟醋,就让那些大老爷们吃得津津有味。”
“哼,老刘那手艺也就至多吃不死人罢了,若不是我在碗碟上都下了药,将那伙大人们迷得不知东西,就他那饭菜,指不定就穿了帮。”
暗哑的嗓音极为不屑,“如今同盟之间,就只剩我们。长须那个不成气候的,这会倒是讲了义气。也不枉我们照顾他家老母三月。”
“不过,你觉得她那计谋会不会奏效?”略粗的男声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将床板压得咯吱乱响。
“管她呢,若是奏效,明日便是举国哀恸。若是不成,那也是她们挑的头,查,查不到咱们身上。”
暗哑的声音说得断断续续,“到时候,只,只要我们手中有......”
“呼。”略粗的男声发出满意地叹息。
引得之前那暗哑声音愤愤不已,“你这个不顶事的,日日如此,我要你何用!”
略粗的男声冷笑道,“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你这张烂脸,你倒是想找别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这下暗哑的声音再也没了话。
烛火熄灭。
安氏朝我摆了摆手,我亦明白此时不易轻举妄动。
只乖乖与孙氏躲在一处。
直到我蹲的脚都麻了,房内才重新响起了呼噜声。
可要去墙壁处查看,就必须通过掌柜住的厢房。
以我的声响,只会彻底将人惊醒。
孙氏与安氏、柳氏接连比划了几下。
那两人身姿灵巧,犹如鬼魅,轻飘飘便到了墙壁处。
我就算再是个木头脑袋,此刻也知道这四房美妾绝非她们口中所说只会些许武艺傍身。
孙氏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袖中拿出一段短管,直直打入掌柜厢房靠近走廊的窗户。
又轻又快。
看得我目瞪口呆。
她来去无声,先是立在掌柜房门静听了一会,才缓缓推门。
不过几息,她再出现,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隐隐有了血迹。
“太子妃。”
孙氏目光冷冽,将匕首藏在身后,朝我伸出了手,“此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