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淡淡的血腥味从她身后传来。
我迟疑了片刻, 握住她的手起身。
来之前, 我已看过。
翠微酒楼外形为三层,但实则顶部正脊比寻常酒肆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家掌柜一年前接手翻修,将酒楼里小厮住房全都迁去了后院。
整个酒楼内便只留了他们的厢房。
安氏与柳氏正在墙壁上摸来摸去,寻找机关。她们是此间好手, 我倒显得有点多余。
孙氏一脸戒备, 凝神静听。
一只手还不忘拉着我的手腕,那模样生怕我到处乱跑。
“太子妃, 妾身并未找到机关。”
柳氏与安氏有些垂头丧气。
我沉吟不语。
此处毕竟是个酒楼,若是机关就这么放在明面上, 碰到个酒醉耍赖之人, 万一误打误撞, 岂不是出了大事?
所以这机关必然是在常人不会注意到,也不可能触到的地方。
杂物房常有小厮进进出出, 若是在此处,自然难以放心。
况且这掌柜对小厮防备的紧。
目光落在孙氏身后的厢房,我不太确定的提议道:“去她们房中看看。”
柳氏与安氏欣然点头。
孙氏拦住要抬脚的我, 拒绝的彻底:“太子妃身份高贵,现在那处混乱不堪,只会污了太子妃的眼。”
房内烛火重新点燃, 一同进去的柳氏与安氏果真发出了低低的惊诧。
“太子妃切莫过来, 此处有妾身。”
柳氏探出头朝我摆了摆手。
“对了, 刚刚听那两人说辞,他们似是还有一个同伙。”
我蹙眉, 总觉得哪里不对。
忽明忽暗之中,一股酸臭味越来越近。
孙氏利落转身, 一把匕首从袖中脱出, 力道极大,狠狠扎进了木制的柱子。
柳氏与安氏此刻却没了动静,房内的烛火一灭。
周遭立马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孙氏与我背靠背,缓缓移动着。
酸臭味若有若无,一下在我左侧一下又在我右侧。
看来此人身手远比掌柜、甚至是孙氏更好。
对付我就更是小菜一碟。
几番试探。
黑暗之中,孙氏与人缠斗在一处,我听声辨位,袖中的暗器却不敢贸然发出。
只得跟上那酸臭的味道。
但他们两人打斗身形极快,有几次我匕首都快落下,酸臭味瞬间就被孙氏身上的女儿香取代。
我又恨又恼。
恨的是自己学艺不精,无法助孙氏一臂之力。
恼的是今夜带了这么多暗器,竟然偏就没有带火折子。
但凡有丝光亮,我也好下手。
对了,厢房!
我摸摸索索,朝着血腥气的方向走着。
才推开房门。
就嗅到身边来了一股浓浓的甜腻香气,呛得人脑壳发晕。
我连忙屏住呼吸,一把将药粉撒了出去。
此粉末辛辣,吸之呛咳。
那股香气越靠越近,却无半点声响。
我稳住心神。
才摸出莲蓬头,就被来人一把夺下,那可是万千毒针!
电光火石之间。
我一气儿接连甩出四五把匕首。
按理说,便是匕首没有击中,也该有掉落的声音。
可在我耳中,只听到一声轻笑。
莲蓬头切不可落在来人手中,不然今夜我们怕是要全军覆没。
软剑自腰间抽出,我咬着牙,快步朝着香气冲了过去。
恍惚间,身后接连又来了几人。
近前的香气陡然消散,口中却被塞了一颗药丸,入口即化。
我又惊又怒。
走廊的烛火重新被人点亮。
几个玄衣暗卫将散发着酸臭的男子压在地上。
孙氏满身剑伤。
“太子妃!”
她声音疲弱,见我无虞,才松了口气。
柳氏与安氏也已经被抱出。
“太子妃,属下在这房里找到了机关。”
我头有些发晕,不知是刚刚吸入了过多魅香所致还是那颗丸药。
“......四,四层。”
脑袋开始迷糊,我脚步虚浮,那些玄衣暗卫护在一边,却不敢伸手搀扶。
孙氏倒是想起身过来,可她此刻也是有心无力。
“太子妃!”
在外盯梢的齐氏冲了上来。
我朝她点了点头,才踏出一步,就跌入了山林之幽的怀抱。
“殿下。”
齐氏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抖成一团。
“是......是奴婢护主不周。”
“奴婢?”
我伏在顾臻怀中,看什么都晕着光圈,“这,这可是,是我选的妾室!”
他低头,好似镀金的人像,威严又冷酷。
瞧的我脑中哗啦啦全是金块掉落的声音。
就连手指也不自主地探进他的衣领,这要是抠下来一块,那我可就发大财了。
“魏良,收拾妥当。”
顾臻冷着脸,并未阻止我的造次。
只将我一把抱起。
马车前行,我瞧着他的下巴,一会是肉做的,一会又成了金做的。
渐渐的,我眼前便只剩一尊镀金的人像。
金灿灿,发着耀眼的光。
这得多少金子啊。
我痴迷地上手,充满感慨地摸来摸去。
要是能搬回府,那我的小金库可就更充足了。
反正马车里就我一人。
我磨了磨牙,一口咬在金像的手背上,唔,这金子莫非纯度不够,怎么咬起来,软绵绵的。
“唉。”
我嫌弃地撒开嘴,靠在金像上昏昏欲睡。
“岁岁。”
顾臻的声音悠远,不知从哪传来。
“嗯?”
我微微抬起眼皮,就见金像悯然,看我似是看着傻子。
“别的女子中了魅香,都是面红耳赤,约莫是看见爱郎。怎得你......”
“也罢,你如此爱财,倒也好办。”
顾臻的声音越来越远,“......这世间,我最不愁的便是钱银。”
马车停顿。
山林之幽入鼻,我惬意地抱住金像蹭了又蹭,“他不是我一人的,可你不会动不会跑。”
“等我把你藏进小金库里,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我堪堪站稳身子,就瞧见婉婉诚惶诚恐地跪在面前。
“咦,我不是在马车里吗?”
脑中迷糊,却还不忘拿上自己的金库钥匙。
算了算了,说不定是我忘了。
“婉婉,你来。”
我朝婉婉招了招手,说的得意,“你看,本宫带回了一尊金像。”
“是不是,长得有几分像顾臻那厮?”
“太,太子妃。”婉婉急得快哭了,眼睛眨来眨去,似是暗示什么。
我疑惑地回头,金像端庄。
“唔,这么一看。倒也像云音。”
我伸手拍了拍金像的脸颊,周围接连的抽气声唬得我发愣。
“话说,本宫倒是许久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谁的?”这声音隐含怒意,我甚是熟悉。
顾臻来了?!
我在房里转了几圈,也没看见他。
便与婉婉咬起了耳朵,“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太子妃,您小点声。”婉婉欲哭无泪,抖得好似风中落叶。
“奇怪了,本宫怎么总能听见顾臻那厮的声音?”
“不管了。”
我大手一挥,提气沉膝,使劲背起金像。
怎得比我想得轻上许多?!
难不成是个空心的?
婉婉眼中带泪,捂住自己的肚子,很是委婉地拒绝了我的邀请。
怪了,平日里这丫头最喜欢去小金库清点账目。
今晚却一反常态,大抵真的是肚子疼吧。
我很是大度的免了她同行。
这一路,竟然也没遇见半个婢子或是内官。
金像再轻,好歹也是有重量的。
我走走停停,累得头脑更晕。
一低头,就发现金像的脚随着我的脚步一动一挪。
“你会走?”
我很是惆怅,从眼中挤出点泪水,与金像讨价还价道:“你那别离开我,行不行?”
金像沉默。
“你看,跟着我可以吃很多糕点,我还可以替你做衣服。”
“做衣服?”
金像开口,却是顾臻的声音,“又骗人。”
短处被拆穿,我撇了撇嘴,嘟嘟道,“绣花针的确不好使,可我做个荷包总是可以的。”
“我不需要糕点。”金像一口回绝。
见我沮丧,金像颇为好心的提点道:“除非,你能给我只有你有的东西。”
他的话绕来绕去,我理了一会,狠狠在他脚背上剁了一脚,从衣袖中拿出剩余的药粉朝他准确撒了过去。
“呸!原来金像也不正经。我可告诉你,虽然我长得是有些让人把持不住,但是。”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我未说完的话。
金像带笑,似是被我蠢到。
呃……
我怎得忘了,金像是不用呼吸的。
反倒是我,因为说话太多,吸了不少。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我眼中都是呛咳过后的泪水。
“但是?”
金像忍笑,伸出手来想要替我顺气。
我不甚灵巧的躲开,心中不屑。
虽然他金灿灿的,但此物居心不良,我绝不接受此等小恩小惠!
“但是!”
我清了清嗓子,接得理直气壮,“我不是那等轻浮之人,况且我要是给了你,我自己用什么?”
“你看,手和嘴我要用来吃饭,腿要用来走路,眼睛要用来看东西,鼻子要用来呼吸……”
“那就给我你的心。”
金像毫不迟疑,点在我的心口,“反正它在你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把它给我,怎么样?”
“放,放什么厥词!”
我一把拍开他散着金光的手,将自己心口捂紧,“这是要给我夫君的,你不要仗着自己金灿灿的,就痴心妄想!”
小金库库门打开,我甚是满意地往里瞅了瞅。
“那......”
金像笑得古怪。
我心中一抖,也不敢听它还要在说什么,猛地将它推进小金库,关门落锁一气呵成,“哼!跟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