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一事, 本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今这幅模样, 我却无法再瞒着她们两人。且她们是顾臻的人,总该是信得过的。
“你们也知开中一事实在棘手,本宫身体不适的事,你们要守口如瓶, 绝不可被殿下知道。”
白玉杯盏握之冰凉, 温润光滑。像极了与他牵手时的细腻触感。
唇边不自主带了笑意。
若他是毒,我也甘之如饴。
“太子妃可是那晚夜探之后才出现的症状?”齐氏敏锐, 一下便问到了关键。
“嗯。”
眼看她们两人面色懊恼,我清了清嗓, 笑得温婉, “不必自责。是本宫要去夜探, 这样的后果,与你们无关。”
“再说, 现在告诉你们二人,并非要追究。”
早前翠微酒楼一事,是我太过轻敌, 考虑不周。
现在,我心中仍是没有万全之策,但只要她们动了我, 便是没有开中一事, 也绝不可能逃脱。
再者说, 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
“你们只需帮我瞒住此事,本宫不想殿下他因为此事忧心。你们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与聪明人说话, 无需太过直白。
小书斋里一时安静得令人窒息。
此事利于顾臻,她们会答应的。
我慢慢喝着茶, 将将养了养神。
“奴婢明白。”齐氏率先开了口, 伏在地上格外郑重道,“太子妃良善,是百姓之福。”
安氏也跟着跪在地上,“奴婢遵命。”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须臾,前去宋府送信的柳氏拿着两封书信回来。
一封自然是宋夫人的回信。另一封,却是他的。
上面笔墨未完全干透,几页信笺写得龙飞凤舞,我以为是他这一日的见闻,细看几行,脸上渐渐发红。
与他相处四月,自是清楚他外冷内热的性子。
只是没料到,在外人面前那般冷峻的顾臻,写出的话倒是肉麻的紧。
通篇没有相思二字,却又处处都是相思之意。
就连落款,也那般羞人。
目光落及,念你万千。简简单单几字,竟让人连呼吸也乱了。
尤其面前还有三人守着,早知道是这样的内容,刚刚就应该避开人看的。
我手忙脚乱将信笺收好,塞在袖中,故作镇定道:“宋夫人今日神色如何?“
柳氏强忍笑意,说得认真,“回太子妃的话,宋夫人比起之前精神许多。”
她话峰一转,面上十分严肃,“奴婢回府途中偶遇殿下,带回书信时殿下再三交代,让您定要回信,信笺放在玉枕之下便可。”
“嗯。”
我恼他没个正形,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好在齐氏、柳氏、安氏也明白我脸上的红意不是热出来的,几人安安静静垂着头坐在凳上,等着我下一步的安排。
待月上树梢,小书斋里终于只剩我一人。
接下来的事情已然安排妥当,不日便会出揪出那个她以及身后的人。
到时候得此消息,顾臻必会开怀。
也算我提前送与他的生辰礼。
一想起顾臻。
我双手撑着脸颊,对着桌案上空白的信笺发了愁。
回信不难。
提笔写字也不难。
可顾臻那厮,偏偏在信中提了要求。
看来早前我与云音的那次书信往来,被他记了个牢。
心眼当真比针眼还小。
不过,我还是爱极了他这幅模样。
不知不觉,夜色更深。
婉婉在房外请了好几遍,都被我打发了回去。
“唉。”
第七十八遍叹气后。
我发愁地咬着笔杆,腰节也开始僵硬。可信笺上仍是迟迟落不下笔。
到底该写些什么,才能让顾臻面红耳赤?!
他脸皮那么厚,平日里对着我又没个正形,若是单靠文字,我瞧着难。
他分明就是为难我,不想我早睡!
笔搁在砚台之上,我扶着发直的腰,在小书斋里来回踱着步。
我就不信了。
小时候上女墅时,交给先生的功课,我可从未犯难。
不就是一封回信!
目光四落,追寻着一切可以让我灵光一闪的事物。
月色?
不行,太过温婉,他会脸红才怪。
长剑短刀。
更是不行,太过刚烈,我写不出。
兵书......书?
目光落及那一叠隐藏在兵书之中的黑色书册,我乐得嘴角上扬,早前顾臻多次问我有没有看过,说不定里面就有对策。
随手抽出其中一本。
徐徐翻开,诺大两字映入眼帘:观鱼。
我蹙眉,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继续下翻。总觉得若是再看,面红耳赤的不仅仅是看信的顾臻。
“太子妃,殿下传了话来,还有半刻钟就能归府。”
婉婉的声音蓦然响起,惊得我手下一抖,手指无意间卡在了中间的书页中。
只要轻轻一翻,就能看见里面到底是何内容。
我犹豫不决,眼神瞄来瞄去,思考的很多。
罢了,说不定就只是简单的讲如何赏鱼。就算不是,我还有什么没见过没听过。
我安慰着自己,屏气翻开。
手指卡着的那页,只有一副图画,上面简单写着一行小字。
果然还真是我没见过,没听过的。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寻到了这些书。
图画上的人物面容粗糙,但举止刻画又极为细致。
我瞧着有些怪,又认真看了几眼。
原本平稳的心跳顿时随着屏住的气息停住了。
滚烫的羞意瞬间刷过全身,带出一身薄汗。冲击太大,我慌忙将手中的手册扔在地上,好似那里全是洪水猛兽。
冷静,冷静。
我长长呼出口气,如今可不是心绪不宁的时刻。
冬日寒凉,手边没有折扇。
满头的汗珠,就算被帕子擦干,也总会有细微的汗意继续萌出。
好在小书斋只有我一人,顾不上什么举止文雅,我连忙以手做扇,总算是清凉了不少。
心绪逐渐平静。
余光瞥过地上的书本,我压住心底的浮想联翩,提笔写得极为顺畅。
人果真需要刺激。
现在的我文思泉涌,接连写了好几页。落款之时,想起他。
指尖一颤,将平日里说不出的相思也化作几字。
望他明白,也盼他不要一眼看穿。
一封回信用去太多时间,等我沐浴回房,顾臻已然回来。
公子大氅未脱,眉目温柔,嘴角含笑,正在烛火下细细读着我的回信。
见我进来,那双桃花眼中波光潋滟,似有千言万语,又似要将我溺毙在脉脉情意之中。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呆呆瞧着他,问得蠢极,“怎得不先脱了大氅?”
“这就脱。”
说话间,狐狸毛领的玄色大氅随着他修长的手指一拉一扯,瞬时就落了地。
婉婉收拾起大氅,领着婢子全都退了出去。
不知为何,我瞧着一步步走近的顾臻,紧张的不能自已。
偏生此刻脑中还不合时宜地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画面,只觉得口舌更加发干。
顾臻也不问我为何脸红,只是俯身在我脖颈间轻轻一嗅,我脸上温度更高。
热气氤氲,与他身上淡淡的寒气相合,竟然能看得见白气。
这还了得。
我捂住自己的脸颊,恨不能将脑袋埋在地下。
肩膀被他扶起,顾臻声线温柔,说出的话可一点都不温润。
“岁岁见我如此,为夫深感欣慰。”
我眼角一抽,只想狠狠瞪他几眼。
才一抬头,就被顾臻捏住了红透了的耳垂,“岁岁脸红的样子,还有此刻瞪大眼睛无辜的模样,都叫为夫爱不释手。”
顾臻莫不是眼神有什么问题。
明明我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么到他口中就变成了无辜的小羊羔。
见我疑惑。
顾臻也不再逗我,只拉着我坐在凳上,极为细心地替我绞干发丝。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铜镜。
里面的的确是我与顾臻,可我脸上这幅傻样又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铜镜里的岁岁也跟着捏了捏。
的确是我没错。
难不成
我又将刚刚凶神恶煞的模样做了一遍,铜镜里的岁岁也是一副不好惹的神色。
看,我就知道是顾臻那厮眼神不好。
正想着,脸颊上被顾臻出其不意的狠狠嘬了一口,还有他满是无奈的声线,“岁岁,你再这样娇憨下去,为夫怕是等不到伤好的那日了。”
说什么浑话呢!
脸上红意毕现,明明是翻着白眼的样子,可在铜镜里,我竟然看到了与心中所想不一样的自己。
娇憨嗔怒,与我平日里完全不同。
看起来傻极了。
都怪顾臻,他将我变成了这幅傻兮兮的模样!
整个人被他从后环住,顾臻含笑,指着铜镜中的两人,说得甜蜜,“你瞧,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哪里有人自己说般配的。
我偏头,本是要与他说说何为含蓄。
可唇角堪堪拂过他搁在我肩头的脸颊,立马带起心底细密的震颤。
我僵着身子,亲眼瞧着他犹如白玉的面容渐渐发红,就连看过来的双眼都闪着极为璀璨的星光。
“岁岁,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过你。”
“岁岁,还有七日,这府中就会只剩我与你两人。”
他唇角上扬,好似微醺,低低说着会让我心乱如麻的话。
心口的痛意又开始弥漫,我慌张不已,想要捂住他还在说着情话的唇,可他抱的紧,根本不许我挣脱一点。
万不可被他知道失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