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里堆起厚厚一叠, 也怪不得念念好奇。
我迟疑了片刻, 着实不知这里面的算不算给他的情话,除了替参与此事的四位美妾求个好结果,更多的则是嘱咐顾臻,若救不回我, 定要好好对待我爹。
对于他, 我只写了一句。
纵有千言万语,提笔给他, 也只有这短短三字。
“是情话,念念可莫要忘了约定的时辰。”我捏了捏念念略圆乎的小脸, 垂下头, 混入了其他宫婢之中。
皇室仪仗, 皆不可直视。
“嫂嫂,那我就先回宫了, 你且好好歇着。”
“嫂嫂莫送,我们都不是外人。你身子不舒服,还是躺着将养的好。”
念念说得娇软, 才踏出外间,随手指了几个随侍的婢子内官,说得中气十足, “你们几人留在房门处守着, 嫂嫂需要静养, 莫要让外事干扰。两个时辰左右嫂嫂也就睡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你们自行回宫便是。”
“回禀公主, 太子妃一向是由奴婢近身伺候,奴婢......”
“近身伺候?嫂嫂仁慈才没有治你失职之罪, 现在还敢在此造次, 小小一个婢子,心思倒是不少。柳内官,你好好教教她何为规矩!”
“是。”
阴柔的声音拖得老长,婉婉愣在原处,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呼救道,“太......”
“混帐东西,贵人此刻正在歇息,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一个巴掌迎面而来,甩得婉婉发髻散落,脸颊上通红一片。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
宫里来的都是些人精,能留在惠安公主身边的更是些厉害角色。
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知错?”
柳内官嘴角一咧,朝着念念回禀道:“公主放心,老奴一定好好教教这心思活络的婢子。”
“嗯。”
念念扬眉,朝着院子里候着的其余婢子内官冷道:“嫂嫂仁厚,过往宽待与你们,这是你们的福气。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忘,可都记得了?!”
“是。”
底下人颤巍巍齐声应道。
一出太子府,念念才登上马凳,似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转头指着我吩咐道:“瞧瞧我这记性,嫂嫂刚刚说想买些话本子,你且去一趟书局,挑些时下流行的的给嫂嫂送来。”
“是。”
我刻意变换了音调,福了福身,低着头刚要转身。
“等等。”
念念身边的嫫嫫开了口,这位嫫嫫是母后入宫时便一直伺候在侧的,如今陪伴在念念身边,自是有管教督促之意。
我心漏跳了好几下,垂着头僵直了身子。
“嫫嫫可是有事?”
念念显然也有些怕她识破,说话声音都有些许虚浮。
“回禀公主,奴婢只是瞧这天气寒凉。”
一条披风落在肩上,虽不及大氅厚实,倒也能挡不少风吹。
“还是嫫嫫心细。”
念念松了口气,朝我连连摆手,“还不赶紧去,免得嫂嫂睡醒没有解闷的话本子。”
我将头垂得不能再低,这嫫嫫是认得我的,也不知我在脸上做的这些伪装,能不能蒙混过关。
“还愣着作甚?!”嫫嫫开了口,却是将手炉也一并塞进了我怀中,“早去早回,免得公主担心。”
直到走进暖锅店,我还是有些不确定。
那嫫嫫到底有没有发现我。
若是没发现,公主的手炉怎可随意递给一个婢子暖手。
尤其这上面镶珠纳翠的,暖和是暖和,可揣在手里极为显眼。
若是发现了,她为何不说破?!
不对,她分明就知道我是谁。
解下披风,才发现这里面大有玄机。
我不动声色的用披风盖住手中的暖炉,坐在与云音第一次来时的位置。
小厮还是那个,一见是我,笑得合不拢嘴,“姑娘今日装扮的别致,小的差点儿没认出来您。”
“今个儿还是照旧吗?”
小厮问得殷勤,我沉默的点了点头。
暖锅一上,里面的菌子香扑面而来。几盘羊肉摆在面前,挤满的桌面上碗筷照旧两副。
“我只有一人。”
“咳,姑娘且先吃着,对面的人,片刻就到。”小厮说得笃定。
“你怎会还记得我?”这暖锅店我就与云音来过一次,便是再能辨识人脸,这也有些牵强。
“姑娘不知,初雪那日后,与您同来的公子日日在此,点着一模一样的暖锅,喝着一杯又一杯的冷酒。”
“小的也是奇怪,这大冷天的就是有暖锅,喝冷酒也是伤身,便上来劝阻了几句。”
小厮替我将羊肉放进暖锅中烫了烫,说得自然,“那位公子便与我看了您的画像,不得不说,这公子丹青了得,手帕大小的绢纸上,姑娘的神态容貌画得极为传神。”
“那公子一醉酒,便会拿出您的画像细细相看,小的再旁边伺候的久了,也就记下了姑娘的长相。”
锅中羊肉片被滚开的水花顶了上来,冒着独有的香气,勾人垂涎。
我沉默。
小厮将温好的酒放在我手边,忍不住劝道:“不是小的多嘴,那公子也是个痴心人,姑娘既然今日前来,两人有什么误会便好好说开,哎,公子来了。”
误会?
我抬眼,面前人长身玉立,面容依旧。见到我,眼中全是惊喜,“你来了。”
“两位慢聊。”小厮笑眯眯的离开。
只留我与云音相坐在对面。
羊肉滚在热汤之上,翻来覆去。
看得人眼花。
我捞起几片放进他面前的碗碟中,云音不动不说,只看着我,好似我是什么不寻常的物件。
“你来了。”
好不容易开口,却还是这三个字。
他兀自深情款款,我只将剩下的肉片吃得香甜。
肚内充足,一杯温酒下肚。
也暖不回我的神色,“姚黄是你什么人。”
云音不意外,替我重新斟满一杯,“姚黄者,牡丹也。你该问是他的什么人。”
“我们好不容易再见,你不问问我过得如何?”他眉眼低落,掩盖住其中说不尽的风流。
“公子戏好,我自是分不清真假。但瞧公子眉目尚可传情,便知公子身子无虞。”
“岁岁言语比起之前犀利许多。”
云音嘴角噙着笑,说话苦涩,“我不过是念着你罢了,如何做戏?”
“念着我,还是念着我的身份?”
“他心中无我,若是有人企图用我来威胁他,怕是要失望了。”
我托腮,冷静道:“我今日前来,只是想求自保。若你当真念着我。”
手指在他面前摊开,我笑得温婉,“自是不能见我被心绪所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