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说的话, 今日我可一句都听不懂。”
“心绪所扰, 自是喜悲相随。”
云音替我拢住手指,覆在上面笑道:“不知岁岁这会心绪如何?”
过往瞧他,总觉得是远山之姿,醉人而不自知。
一举一动, 一个转身回头都令我着迷、倾倒。
再加之年幼时的相遇。
与他, 我总是留有三分余地,不忍拆穿。
可如今, 他明知故问,仍是当我懵懂无知, 哄骗于股掌之中。
再看那俊俏面容上的笑意从未达到眼底, 又何来真心。
与我接近, 果真只是一出戏。
我凝眉,忽而笑得天真烂漫, “自然是厌,恶,至, 极。”
一字一句,都说得爽快。
似是拨开了压在心头的厚重乌云,我长长舒了口气, 收回自己的手, “明人不说暗话, 我知道那晚在翠微酒楼喂我丸药的是你。”
“如何见得?”云音垂下眼睫,只将一口薄酒喝得尽杯。
“我识得你的笑, 也熟悉你身上的香气。”
那夜魅香虽重,但在他靠近我的一瞬, 我便有了猜测。
才会心神大乱, 一时不察任他将丸药塞进我口中。
“原来,我在岁岁心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面前的人没有继续否认。
“你今日单独前来,就不怕吗?”一壶温酒,他喝得又快又急,微醺之意渐起,唯剩目光清亮。
“怕?”
我摇了摇头,“有什么好怕的,左右都是一死,不过早晚。”
“岁岁还真是好狠的心,与他夜夜玩闹,现在说放就放。还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依我看,岁岁多半是说了假话。”
云音挑眉,说得暧昧,“与他无情,又岂能同榻而眠。”
他言语间轻佻不已,瞧得我心头难过,原来好好的公子如玉也能在顷刻间与那些浪荡纨绔无甚区别。
“自然。我与他是夫妻,同榻而眠可有错否?”
我声音不大。
可周遭的人瞬间静了下来,再瞧那些人的装束。
不由得冷笑一声,好一招瓮中捉鳖。
手指探入披风,悄悄攥紧其中的莲蓬头。
“我若是你,便不会轻举妄动。”
云音眼风一扫,似是看小小孩童玩闹一般,颇有些无奈,“这里都是些死士。”
“可你不是。”
擒贼先擒王。
对于其他人我没什么把握,可云音就在我面前,就算我准头再差,也总能打中他。
“你舍不得。”他说得笃定,见我要翻脸,眼神更加柔和,“不然,你也不会瞒他到现在了。”
“你不就是想我念着咱们一场情意,皆大欢喜吗?”
这话听起来怪,但的确是我所想。
是有情谊,但绝非情意。
印象里那圆嘟嘟脸颊的小小倔强郎君,与面前的云音逐渐脱离开来。
那碗糖水与年少时的温情,终究是错付了。
心中遗憾万分,叫我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我这幅模样,难道不好吗?”
云音浑不在意的弯了眉眼,向我伸出手,“要命还是他?”
“命。”
“命?”云音失笑,“不再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我今日前来,自是为了这条命。”
我冷笑地瞧着他,说得轻蔑,“不过是一场夫妻罢了,为了他丢了小命,可着实不划算。”
“怎么?在你眼中,我是那痴情的女子?”
云音眼中有些许不确定,我镇定自若地拉起他的手指,极为凉薄道,“你费尽周折,又温柔以待,不就是想让我甘心与你厮守,羞辱皇室么?”
“这也不是不可。”
我笑得没心没肺,“反正他非我良人,而你又与他有几分相像,跟他或是跟你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目光在他身上再三打量,我还算满意的勾起云音的下巴,“既然能日日来暖锅店喝闷酒,想必在园子里也赚了不少。”
“只要衣食无忧,就算没有你这面容身段,我也是不嫌弃的。”
“当真?”
云音问得无邪。
我亦是答的天真,“自然,骗你作甚。”
“他可以有美妾侍奉,我为何不能与你厮混?”
云音定定瞧着我,似是在辨别我所说是真是假。
我也直直望着他,只当他是一盘羊肉,将眼神温柔再温柔。
万不可在此时被他瞧出端倪,坏了我这一腔热血。
手指发汗,人却不能发虚。
我目不转睛的瞧着他,眼神渐渐开始发直。
云音忽而发笑,唇边讥诮不已,“你便是骗我,我也认了。”
“走吧。”
整个人被他拉起,我慌了神,揣着手炉强硬道:“去哪?!”
“自是去你想去的地方,你不是想知道姚黄是谁吗?”
他的目光落在手炉之上,我咽了咽口水,接连摇头,“这个不能扔,上面都是珍珠翡翠,万一哪天你厌了我,我还可以变卖上面的点缀勉强度日。”
云音面上有些绷不住,正要去拿我的披风,又被我及时挡住,“这个也不能扔。我,我冷!”
“谁说要扔了?”
云音瞥了眼周围的死士,伏在我肩头压低了声音,“我若是你就不会带着这披风,虽然我不会杀你,可别人未必。”
他的手指拢在我僵硬的肩头,语气暧昧,“你不是要衣食无忧么,旧的不去新的又怎么会来。”
眼看他伸手就要接过披风。
电光火石之间,我火速的从里面拿出一把匕首放入袖中。
“真顽皮。”
鼻尖被云音捏住,他意有所指的看向我刻意贴在腰间的袖摆,竟是没有拆穿。
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眼前一黑,却是被他蒙住了双眼。
“做什么?!”
脚底离地,他的怀抱坚实,不许我挣扎半分。
“自是带你回去。”
云音语调轻快,反倒让我心中没谱。
他还算怜香惜玉,知道用大氅裹住我。外间风大,才被吹了两三下就到了一处暖和的地方,这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掀起门帘的那丁点儿声响。
又转了几个圈,云音才将我放进马车。
还没等我挣扎,手脚就被捆得结结实实。
“回去之后呢?”我往旁边挪了挪,低低出了声。
云音的气息就在身旁,他心情舒畅的将我揽进怀里,说得很是自然,“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