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夏也看向薄瑾枭。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神色倦漠,像是不耐,也像是疲惫,却始终没有抬眼看她。
她抿唇垂下眼眸。
射击场的保安也到了:“刚才是谁打的报警电话。”
许继微笑着开口道:“就是这位露西小姐,刚才偷了……偷了我们家夫人的耳环,还在现场贼喊捉贼。”
‘我们家夫人’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薄瑾枭掀起眼帘扫了他一眼。
保安立刻道:“好的。”
说完,他们走到露西面前,将仍然在叫嚷哭喊着的露西带走。
她一走,现场清净下来。
许继将围堵着的人群疏散开,薄瑾枭转眸,冷冷的看了顾倾夏一眼。
“跟上!”他说完这两个字,便大步地向前走。
男人的气息很冷,她知道,他生气了。
她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到了停车场,又上了车,男人整个过程气息很冷,一言不发。
她也没有说话。
也许是,不知道说什么。
许继察觉到气氛古怪,更不敢吭声。
车内气压沉沉,顾倾夏的心搅成了头发丝那么细长的线,她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解释这件事。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听她的解释……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相不相信她。
但是所有的言辞在这一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后,悍马车停下。
薄瑾枭大步下了车,看也没看她一眼,孤傲得身形向着薄家老宅的客厅中走去。
顾倾夏抿着唇,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下了车。
彼时,海伦夫人还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见到薄瑾枭脸色不虞的进门,蹙眉问:“怎么了这是?”
薄瑾枭也没搭话,他挽起袖口,径直便上了楼。
顾倾夏犹豫着没跟上去。
海伦夫人看了一眼薄瑾枭的背影,又转眸狐疑看向她:“小倾夏,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倾夏站在客厅,半晌,没有吭声。
海伦夫人叹了口气,柔声道:“夫妻之间好好沟通才是最重要的。”
顾倾夏抬头看向她。
好好沟通么……
她知道,今天的这件事,一定是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了……
那件深埋于她心底的刺,她又该怎么去跟他沟通?
顾倾夏点头。
然后转身迈着脚步上了楼,最后在那间卧室门前停下,她不安的扣紧掌心,深吸一口气,最后,推开了门。
刚进门,便对上了一道冰冷的视线。
男人已经将身上的西装脱了下来,身上仅穿了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只松松垮垮的系到第三颗。
再往上看去,他带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手中正拿着一份白色a4的文件,坐在沙发上,看起来禁欲斯文。
只有顾倾夏知道,他从来不是个禁欲的人。
她咽了咽口水,关上门,终于站定在薄瑾枭的面前。
薄瑾枭继续垂眸看着手中文件,直接忽视了她。
顾倾夏心中的不安与紧张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半晌。
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谢谢你让许继帮我解围。”
薄瑾枭这才微抬下颌,狭长的双眸看向她,语调毫不掩饰的讥嘲:“不客气,我只是不希望薄太太在外丢人现眼。”
顾倾夏神色一僵。
她就知道,薄瑾枭不是为了帮她,是为了他们薄家的声誉,为了堂堂薄少的颜面。
她犹豫了一下,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坚定的开口道:“那只耳环不是我拿的。”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向他解释,她并不是那样贪慕钱财的人。
薄瑾枭捏着文件的之间一顿,抬眸审视着她。
他的目光如一寸利尺,丈量人与无形之中,将内敛与冷冽的气场,展现的淋淋尽致。
顾倾夏被他盯的有些难堪,断断续续的开口:“我也不知道,那只耳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包里,我真的没有拿那只耳环,是那个露西污蔑我的,她其实是……”是苏凌夕的人。
薄瑾枭仍旧是一瞬不舜的冷睨着她。
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顾倾夏坐立不安。
半晌,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冷冷的传来,嗓音低沉,倦漠无比:“是与不是,不重要。”
顾倾夏刚想开口,男人的指尖顿了一下,狭长的眸轻挑,嗓音低冽的打断她:“毕竟。偷窃的事,薄太太又不是没做过,不是么?”
话音落下,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死白死白!
薄瑾枭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讥讽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那个昭奚小镇上发生的事,嗯?”
顾倾夏咬紧下唇,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着。
那件事,是所有故事的开端,是所有矛盾的起源。
也是他对她所有偏见的开始。
那是一年冬。
彼时,她刚上帝都大学就读大学一年级,还不认识路菲菲。
那天的天气还算是很好,她刚下晚学,忽然间收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养父的邻居,李婶打来的。
“挽挽啊,你爸爸今天下地干农活的时候,忽然脸色发白,倒在太阳地里了,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先把他抬回了家,村里的卫生院来这边看过了,没什么好的医疗设备,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县城里的医院又太远,我们也没什么钱送他去那里,你快点回来看看吧,李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挽挽是养父为她取得小名。
她当时心急如焚。
她用所有兼职的钱买了当晚最近一班的站票火车。
她在火车上站了一整夜,下车站,又转公交车,她飞速的回到家。
爸爸那时候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曾经那样壮硕,那样硬朗,呵护着她长大的男人,不过是短短半年未见,他却好像已经老了。
她扑到他的床前,轻声唤着她。
好半晌,床上的老人似乎拼尽全力的睁开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那么大的一个大男人,眼框红了下来,他明明见到她那样高兴,说出的话却那样的伤人:“你怎么回来了,给我走,给我走啊,咳咳……你回来干什么?我不要你了,咳咳……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