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惊恐地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边抗拒着脑中的画面,自欺欺人地只当那是梦一场,但是一边却又不停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他原本是午睡来着,这是他一直的习惯,午睡之前,他服用了姜承给他最新调制的新药,这种药效果不错,有镇定助眠的效果,从前他有失眠的毛病,服用这新药之后,便就不再失眠了,为此他还大加赏赐了姜承,今天也一样,他服用了汤药之后便就睡下了,然后他就开始做梦了……
梦里,他焦渴难耐,耳畔若有似无地回荡着女子娇柔妩媚的浅唱低吟,那声音似乎是芳贵人,芳佳从前还是宫女儿的时候,他就留意过,因为这宫女儿实在相貌出众,而且声音也动听悦耳,黄鹂一般,不过也就只是多看两眼罢了,在被毁容之后,三皇子对男女之事还真是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但是不知为什么,今天他却不受控制地一直在想芳佳,从梦里一直想到了梦外,然后他就想也不想地下了床,再然后,他冲进了芳佳的宫苑,在芳佳的惊呼声中,他一把扯下了芳佳的衣裳……
芳佳不停地挣扎,同时又叫又哭的,让他烦躁不已,他正要去捂住芳佳的嘴,却被冲进来的侍卫给摁倒在地上了,他惊怒不已,像是一头疯兽,挣扎冲撞,嘴里叫骂不迭,侍卫不得已,取了绳索将他捆绑。
因为动静实在太大,似乎宫苑里头聚了不少人,乌泱泱的。
三皇子疯癫凶狠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顿时就引得一阵惊呼,三皇子似是受了刺激,一头就撞在了身边一个侍卫的身上。
再然后,他就没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在,他躺在床上。
就是他午睡的地方。
所以,这到底只是个梦,还是……还是真实发生的?
是梦!
肯定是梦!
三皇子屏气凝神,双目圆瞪,盯着床帏,不住在心里劝着自己,不过就是个梦而已,他从前又不是没有“做过噩梦”,但是不过却只是在晚上,他从来就没有在大白天的时候做过那样不堪龌龊的“噩梦”,但是……
但是若真如此的话,他的手脚又为什么是被捆住的呢?
三皇子惊惶地看着自己被捆缚的手脚,心里一阵冰凉,时间似乎停滞了一般,半晌,三皇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一边惊呼:“来人啊!来人啊!”
房门随即被人从外面打开,不过走进来的却并不是熟悉的宫人,而是……一身铠甲的御林军。
“三殿下,有何吩咐?”那脸生的御林军走进来,停在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三皇子,一边缓声问道。
三皇子心慌意乱,继续挣扎,一边剧烈喘息着道:“你……你是何人?怎么会是你?”
那侍卫面无表情地道:“属下奉命看守三殿下,不过三殿下当真记不得属下了?晌午的时候,三殿下可是将属下撞得口吐鲜血呢。”
“是……是你……”三皇子又想来了,梦里那个被他一头撞在肚子上的侍卫,继而就是灭顶的绝望了。
所以那并不是梦,一切都是……都是真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三皇子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再挣扎,也不再吭声,只直勾勾地盯着床帏,半晌,三皇子嘴里蓦地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然后就疯了似的一头撞向床柱,那侍卫大为吃惊,赶紧地就冲过去阻拦,想要抱住三皇子是来不及了,只能挡在那床柱之前,然后……
三皇子再次一脑袋重重撞到他的肚子上,而他,再一次被三皇子撞得口吐鲜血。
三皇子还要继续撞,那侍卫又惊又怒,这一次死死抱住了三皇子,直接把三皇子的脸摁在了床沿儿上,同时膝盖压在了三皇子的后背上,那侍卫顾不上嘴角直流的鲜血,冲三皇子怒喝道:“你想做什么?”
三皇子嘴里发出古怪的笑声:“嘿嘿,嘿嘿!”
那笑声听得侍卫心里毛毛的,他刚才也是一时惊怒到了极点,才会对堂堂皇子出手,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再加上三皇子的怪笑,更让他头皮发麻,当下,他忙得松开了桎梏着三皇子的手脚,一边却还不忘警告三皇子,道:“殿下乃帝后嫡子、尊贵之身,切不可一时糊涂寻了短见,没得让万岁爷动气。”
侍卫这话,三皇子似是没听到一般,仍旧“嘿嘿”笑着,不过却没再做出什么危险举动,但是侍卫却哪里敢放松?更加不敢退出房去,所以就一直警惕着站在床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三皇子,眼神里头有警惕,也有嫌弃,渐渐又多了一丝疑惑。
三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人到底是疯了还是清醒的?
若是清醒的,又怎么敢大天白日地做出那种荒唐污遭事儿?若是疯了,又怎么会在事发之后想起要寻短见?
侍卫目光在三皇子那张扭曲丑陋的脸上扫着,不由眉头微蹙,三皇子的这张脸是真的吓人,不过待目光落在三皇子的眼睛上的时候,侍卫却不由愣住了。
一棵泪珠正顺着三皇子的眼角滑下,滑过他丑陋狰狞的脸颊,满满滑到鼻子上,又到了鼻尖儿,悬在那里,最后无声无息地落下。
三皇子不再怪笑,他闭上看眼,喉头溢出一声苦涩的哽咽。
侍卫愣住了,他不知道三皇子在哭什么,是在后悔自己的荒唐行为还是在害怕?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只是觉得此刻的三皇子,分外痛苦,整个屋子里头都充斥着三皇子的苦痛一般,这种无形的痛苦,甚至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儿来,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的时候,手却蓦地被人给抓住了,他赶紧低头看去,就对上了三皇子那双猩红湿润的眼睛。
“求求你,杀了我吧,”三皇子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让自己把话给说清楚,眼中的泪水却不住地滑下,“你就当是在做好事,求求你了,快……快杀了我,别……别让我再煎熬下去了……”
他受不了!
不管是母后无休无止的殷切期望,还是这永远没有尽头的“噩梦”,都让他实在难以忍受,他从前觉得只要能离开京师,一切就会好起来,但是……但是他现在知道了,就算离开京师,他也逃不出那些“噩梦”,而且,他再也没有离开京师的可能了。
只怕下次再见到父皇,等待他的,不是父皇的封王旨意,而是父皇的暴怒和惩罚,不止他,说不定连母妃也要受他连累,后位不保。
这些,他都不想面对,也不知要如何面对。
他现在就想死,只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