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慎逼迫:“杀了我。”
司马花翎握着匕首的手,忍不住地颤抖。
寒冷的月光倾泻在匕首上,折射出少女惶恐不安的杏眼,那双清澈的瞳中满是挣扎和痛苦,她死死盯着崔慎,在这一刻忘记了对他的畏惧。
不知过了多久,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司马花翎后退两步,捂着脸痛哭哽咽:“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崔慎仍旧面色平静,像是早已预料到。
他朝少女伸出手:“起来。”
司马花翎慢慢抬起满是泪珠的小脸,对上少年淡然的眼睛,她咬了咬唇瓣,还是选择把手放在他的掌心,缓缓站了起来。
崔慎轻声:“当初在皇宫里,弄死了其他皇子皇女,之所以选择留下你,也许是因为,在你身上嗅到了与我是同类的气息……一样可怜,一样得不到别人的爱。”
他忽然牵住司马花翎的手。
两人的手同样温凉,彼此十指相扣,仿佛就能产生更多的温暖。
他带着她转身,指向天上的明月:“虽然不是满月,但在我这一生里,它是我看过最好看的月亮。”
因为身边,有个人陪他一起赏月。
司马花翎凝视明月。
她想,今夜的这一轮明月,也许也会是她这一生里,遇见过最好看的月亮。
火势渐渐大了,逐渐吞噬了观沧台。
一道身影蕴着轻功而来,稳稳停在扶栏边。
萧衡冷眼看着崔慎:“投降否?”
崔慎笑得云淡风轻:“郡公知道我是何种人,投降这种事,是我绝对做不出来的。”
他没再搭理萧衡,从颈间扯下一根陈旧的红色丝线,丝线上还挂着一枚精巧的牙雕。
他把牙雕塞到司马花翎的手心:“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送给你了。”
司马花翎拿着牙雕打量的功夫,崔慎一手撑在扶栏上,纵身一跃,竟直接翻了出去!
观沧台高达百尺。
白衣少年像是一只折去双翼的蝶,在月上中天的刹那,笔直地摔进了火海里!
司马花翎的瞳孔骤然缩小,不敢置信地朝下方伸出手:“崔慎——!”
然而那人已是不能再应答她了。
司马花翎呆了好久,才颓然地跌坐在地。
眼看火势烧了过来,萧衡一把提起她的后衣领,带着她掠向观沧台外。
两人平安无事地回到军队那边,萧衡拿过司马花翎手里的东西:“牙雕?”
“是他送给我的!”司马花翎着急地站起身,欲要伸手抢夺,“还请郡公还给我!”
萧衡转过身,不让她抢到。
他借着火光,细细打量那块牙雕。
牙雕雕刻得很是精致细腻,上面刻着“白乐漪”三个隶书小字。
司马花翎哽咽着解释:“那是他亲生母亲的名讳……他,他并非嫡出,乃是府上歌姬所生……”
萧衡挑了挑眉,对这种事并不感兴趣,于是把牙雕扔回给司马花翎:“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还请公主随臣回宫。”
他的语气那么强硬,没有给司马花翎悲伤的时间。
少女哭泣着,被迫坐上回宫的马车。
她最后回眸,看了一眼熊熊燃起的大火。
她很清楚,父皇的时代结束了,崔慎的时代也结束了,从今夜开始,建康将今非昔比,乌衣巷里的萧家,将彻底掌权。
这世上,没有人爱她,也没有人爱崔慎。
他们的名字,也许会出现在史书上,也许会悄然湮没在时光的洪流里。
然而无论如何,在她司马花翎的余生里,一定会记得今夜的月色——
和那个月色一般的少年。
……
萧衡回到建康,以雷霆手段执掌了混乱不堪的宫闺。
崔慎的心腹和棋子被一一拔除,萧衡还借着匡乱扶正的名义,狠狠清洗了一番朝堂,昔年世家之中崔萧并立的局面,如今变成了萧家一家独大。
乌衣巷,萧府。
大书房里,萧衡仔细向萧允禀报了这半年来的经历,连带着崔慎的事情也一并作了交代:“……他自己烧了观沧台,后来又跳楼而亡。临死前给了司马花翎一枚牙雕,据说是他亲生母亲留下的。回来的马车上,听司马花翎所言,崔慎并非嫡出,刚出生母亲就病逝了。我见那牙雕没什么特别,就仍旧留给了司马花翎。”
萧允正在泼墨作画。
宣纸上晕染开墨色,一棵矫健挺拔的松树,正巍然屹立在山崖上。
他头也不抬,淡淡道:“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崔慎还有什么亲生母亲。”
“乃是崔府里的一位歌姬。”萧衡见父亲搁下毛笔,于是恭顺地端来水盆侍奉他净手,“好似唤作什么,白乐漪。”
萧允净手的动作微微一顿。
晚安安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