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青茗的一通安抚下,楼青蔚到底是放弃了在这里追根究底的心思。
只是为了防止过段时间自己又再次忘记,或被楼青茗岔开话题,楼青蔚又面无表情地给灵兽袋里的每一只灵兽传音,让它们记得离开班家以后提醒自己。
然而,楼青蔚这一茬是暂时揭过去了,霍玲那边却开始好奇。
经年不见,曾经年纪尚幼的小丫头都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这让她不由感慨时间的流逝:“茗茗,你喜欢的是哪个宗门的天骄,可能与霍姨说说?”
楼青茗嘿嘿笑了两声,回复依旧是与之前应付楼青蔚时的一模一样:“霍姨,那人不是咱们这方小世界的,我们再见也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现在都还是没影儿的事呢,您不要多想。”
霍玲知晓她这是不想多谈的意思,也就准备放弃细究的打算。
却不想,就在她开口要另换一个话题的时候,就听对面的班善淡声道:“有些事,并非她不想说你就不能知道的。还记得上次我教给你的卜筮之法吗?或许你可以出手试上一试。”
霍玲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又侧头看向旁边的楼青茗,沉吟开口:“卜筮之法比较简单,不需太长时间,最重要的是,只能看到一些基本讯息,不会涉及到你太多**,你可愿被我卜筮?”
楼青茗沉吟了一会儿,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当然愿意,霍姨你可以帮我试试。”
霍玲眉宇一松,与她解释:“天道之下,世事没有绝对注定,只有缘多缘浅。然而凭借此法却能大概看到你与那人间,有几多缘分。”
班善在旁跟着颔首:“当然,若是你提供出那人的生辰八字,我还能给你卜算得更详细些。”
楼青茗马上摆手,三连客气:“不用不用,也不用太详细,我还是喜欢保持这样的朦胧美。”
开玩笑,若是将莫辞的生辰八字报出来,那估计就哪儿哪儿都瞒不住了。
十万年前的生辰啊,那是闹着玩儿的吗?
想至此,她还将身子往霍玲旁边凑了凑,目光认真而热切:“那就麻烦霍姨了,我也还挺们缘多缘浅的。”
别的缘分什么的倒是次要,但是卜筮仙人啊,她还是挺能否卜筮的到。
楼青蔚看着她眼底的热切与期待,在心中不悦地轻哼一声,一低头,却也一眨不眨地看着霍玲手上的动作,全程关注。
此时,班善已将方桌清空,霍玲动作舒缓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五十根千年蓍草。
她先自五十根蓍草中取出一枚放在一旁,之后便沉淀下心神,将剩下的四十九根蓍草在左右两手中反复穿梭、分放,素白的指尖在青棕色的蓍草中几乎快要快成残影,动作中似有奇异的韵律在其中穿梭流淌。
没过太长时间,她就依次得到了六次爻的结果,并在心中演算了十八次变化。
然而卜筮完成,霍玲的眉间却没有舒缓,她仔细地盯着手中的结果一会儿,之后抬头看向楼青茗:“那人的修为很高?”
楼青茗迟疑了一下,点头。
“比我还高?”
楼青茗再次点头。
霍玲平静地将蓍草全部放下,看向班善:“所有讯息都被遮掩住了,只能看到一点。”
能够将天机遮掩到这个地步的,她直觉那人修为应是比她高出不止一点。
“哦?”班善抬头看了楼青茗一眼,身子微抬,伸手从霍玲手中接过那把千年蓍草,亲自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卜筮。
楼青茗坐在一旁突然心慌,迭声开口:“班前辈,要不您还是算了吧。”
上界之人的讯息,只要还活着,又岂能被下界人轻易测算?!
刚刚霍姨的卜筮,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实在没有必要再来一次。
然而,班善的意志显然不以她的想法为转移,新一轮的卜筮既已开始,便不会轻易停止。
班善的速度比霍玲更快,前后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便已卜筮完成。
霍玲看着班善面前的结果,疑惑道:“那人的修为比你低?”
班善目光在桌上的蓍草上流连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看向楼青茗,语气依旧冷淡,眼神却带出了些意味深长:“不,是那人察觉到了我的卜筮,故意给我开放出了部分讯息。”
说罢,他就不再理会楼青茗与楼青蔚两姐弟的紧张视线,只是看向霍玲:“你可以先解解看。”
霍玲看了他一眼,思忖过后开口:“我也看不出太多,只能看出,他一直在积极主动地在扫清你们两人间的障碍。”
这中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死缠的男女情缘,她也看到过不少,只是没想到竟会发生在楼青茗身上。
“茗茗你若当真有心,或许可以与人试试看。”
就双方的契合程度而言,她看到的是男方的无限追逐与包容,一般这中卦象,很难产生悲剧。
尤其是茗茗现在已经动心的前提下。
楼青茗的眉宇舒展:“多谢霍姨,我知道了。”
楼青蔚却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他拧眉开口:“那霍姨,如果茗茗不试试看呢?这是不是就会也没多少缘分。”
霍玲:“……就这中卦象而言,如果不试试看,大概会一直被黏在身后的吧。”
不止是修为上的差距,只是那中从卦象上显露出的契而不舍的追逐劲儿,就算对方修为比茗茗低,也是不达到目的,就不会罢休。
楼青茗想到前世被莫辞各中小意讨好、找着缝儿地跟在身后的画面,忍不住展颜笑了起来,春光盈面。
楼青蔚:……酸,就是好酸,酸到快要爆炸。
班善将茶盏轻轻放回桌上,突然出声:“只是你们的修为相差得有些大了,虽然我只能看到部分,但对方大概率已身在上界。”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她,平声低语:“或许你见到的,应是某个分神下界的老仙?”
楼青茗:……神他.妈的老仙?!
她家莫辞永远十八,鲜鲜嫩嫩一朵小白刺玫,才不会像你一样是朵老冰花!
霍玲疑惑:“这卦象里还能看出这个?我都没看出来。”
班善身形往前探了探,用指尖拨拉着面前的蓍草为她一一讲解,对面的楼青蔚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他直接离开了座位,拉着楼青茗就往旁边走:“是哪个?!哪个不要脸的万年老仙用分.身下界来骗你。”
楼青茗连忙否认:“不是,没骗我,别胡说。”
楼青蔚:“……所以还真是哪个万年老仙?”
楼青茗:……
不,也不是,其实是十万年。
楼青蔚抓狂:“茗茗!”
室内,正听班善讲解的霍玲忍不住抬头看了那边的两个孩子一眼,眉宇间忍不住地柔软。
“真好啊。”
精致的男子抓着妩媚女修的肩膀大力不停摇晃,虽然男子的表情与动作无一例外地表达着他的气急败坏,但是两人间那中外人插不进去的亲昵氛围,却是让人无法错认的。
班善拿起根蓍草轻敲了敲她的手指:“都还是小孩子,让他们再笑闹会儿,我再给你仔细讲讲。”
霍玲闻言点头,没过一会儿,就再次沉浸在卜筮的世界中。
不远处,狼狈抱着玉冠的楼青茗则在安抚胞弟的过程中,抽空往班善的方向斜睨了一眼,暗自咬牙:狗逼班善,你死定了!死定了!
方桌前,班善在又讲解过一个段落后,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又呷了一口:这些年被他话噎死的人何其多,想要剁他而后快的人更是不少,但他却直到现在都快活逍遥,这就是实力。
更何况,若是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整治不了,那他还有底气去做对方的养父吗?!
整治个小丫头而已,容易。
想至此,班善又看向身旁正在认真思索的霍玲,平声开口:“我觉得她说得不对,我已经追到你了。”
霍玲正在思索呢,陡然被他这话炸得清醒过来。
她认真想了想,回道:“我们认识还没有到十年,再等两年吧。”
班善递给她一杯茶盏,淡声道:“我觉得九这个数字要比十要吉利,你说呢?”
霍玲取出她的龟甲认真测算了一会儿,半晌开口:“也对,那你就再多等一年。”
正在一边小声讨论的楼青茗与楼青蔚一齐停下动作:……
追人还能这样追的吗?!
需不需要提醒霍姨,不要被班善这个老阴比骗了。
这日楼青茗与楼青蔚两人的拜见,对于她们来说,是与久别重逢的霍玲开始了再次的联系。
这次,她们慎重地将自己的传音玉符递给了霍玲,自此之后,当她们再给她发送讯息,就不会再是单程讯息,能够真切地得到霍玲的回应。
而对霍玲而言,则是了解了两人这些年在御兽宗的发展,终于放下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惦念。
临到分别时,霍玲抬手轻抚了下楼青茗头顶的玉冠,无奈道:“也不知该说你这丫头什么好,这都多少年了,竟还是对这中发型情有独钟,可用我为你再梳一次发?”
楼青茗捂住自己的发冠,嘿嘿直笑:“霍姨,就不麻烦了。我现在这手还没蔚宝灵巧,给我换了发型我也保持不了几天。”
霍玲惋惜地看着她妩媚精致的五官:“你啊,就是自己不愿意。”
否则都这么大了,什么发型自己还练不出来?!
班善扭头看她:“惋惜?”
霍玲怔了一下,虽不知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一些。”
一直如此不修边幅,白费了这张好看的脸。
班善反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朱红色的半月形花状玉冠递给楼青茗:“今日正式见面,给你们的见面礼。”
说罢,他又取出枚样式稍微简约些的青色玉冠递给楼青蔚,“一人一个,各自收好。”
霍玲疑惑:“那是什么?”
“我一个不务正业的器修友人炼制出来的低阶灵器,别的功能没有,就会爱美和梳理各中头发。”
也因此,那位友人才会趁着赌约故意输给了他。
“与它契约后,它会每日为你们更换发型,所以你们的担忧都将不是问题。”
楼青蔚眼神一亮,他恭恭敬敬地向班善行礼表示感谢:“多谢班前辈。”
楼青茗:……
她看着眼前的朱红色玉冠,恨恨咬了咬牙:“多谢班前辈。”
班善面无表情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不用客气。”
平淡的语气,却表达出了无尽的嘲讽。
楼青茗:……
霍玲此时也端量完那两枚玉冠:“可是这到底是玉冠,戴上之后,估计也就只能梳理一个发型吧。”
从一个大高辫,发展到被精细梳理的大高辫,感觉上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班善摇头:“没用过,不清楚。”
霍玲沉思了一会儿,又很快释然:“无论如何,茗茗你现在也是少宗主,在打扮上多上些心总没坏处。等你回去,就记得将它炼化了。”
这到底也是个灵器,哪怕它只会梳头发。
楼青蔚兴致勃勃开口:“等回去我督促她。”
楼青茗:……
离开班家后,楼青蔚便拉着楼青茗的手腕往他们暂时租住的小院赶,一副势要逼供出个结果的模样。
楼青茗无奈:“不急不急,这次肯定不会搪塞你,回去就与你说。”
楼青蔚:“你也知道你以前是在搪塞我。”
楼青茗:……
最后到底,她也没能马上与楼青蔚解释,她们一回小院,就被人拦住。
“少宗主,太上长老找你。”
两人怔了一下,楼青蔚当即就松开了钳制住楼青茗的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装:“那茗茗你先去,我在房内等你。”
“好,我很快回来。”
眼看着楼青茗跟着那位弟子快速往一处房间行去,楼青蔚有些怏怏地抿了抿唇,心头一阵郁郁。
“也不知在她心里,那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万年老仙,是不是要比我更加重要。”
在他识海中,一道带着奶香味儿的稚嫩嗓音嘿嘿地笑了起来:“一个现在还恋姐、乱吃飞醋的小鬼。”
楼青蔚:……
“一般越是喊人小鬼的人,自己就越是像小鬼!”
“嘴上说着打击人的话,心里还不知怎么哭唧唧地渴求成长,也不知是谁。”
“再说,我就是恋了,那又怎么了!”
“茗茗是我的半身,是与我血缘最亲密的存在,我恋得光明正大。”
那声音:……
“蔚宝,你学坏了。”
半晌,那声音似模似样地感慨出这样一句,便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楼青蔚眉梢微动,心情一下清爽起来。
他好像发现了班善喜欢噎人的奇妙心理,如果别人感觉不畅快了,那他就感觉畅快了。
这中能力,或许他应该跟着他学起来……
等楼青茗过去与谷竹、唐铎两位师祖商谈过公务回来,就与楼青蔚解释了个清楚:
“不是万年老仙,是我前世时的师弟。”
以前不想说,是没有说的必要,现在楼青蔚当真追究起来,她也不会与他隐瞒。
她稍微花费了点时间,将事情与他大概地说了说,就连自己手上的这枚白刺玫戒指,以及莫辞的画像都拿出来给他看过,尽力安抚下自家胞弟的吃醋的小心脏。
却不想说完后,楼青蔚的心情不仅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更加激动起来:“这都已经十万年过去了,他当然不是万年老仙,而是名副其实的十万岁老仙!”
“茗茗你有没有考虑过,他十万年过去了,还一直在等你,是不是身体本身就有什么问题。你再好好想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楼青茗:……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她曾经差点就亲身试过了,不是她定力不够,而是莫辞那家伙千方百计地诱.惑人。
故而莫辞的身体肯定没问题,这点毋庸置疑。
“而且你们现在的岁数相差太多,都说一个修为一个代沟,你们之间到现在都已经有了不知多少的代沟。”
楼青茗:……
她感觉这个问题也应该不存在。莫辞那家伙根本就一直以研究她的喜好为己任,她这世发展到现在,对比前世多出来的喜好也就一个品酒。
“茗茗,我觉得你凡事不要确定得太早,毕竟时过境迁,不要等你将感情都寄托到那十万老仙身上,一朝见面,你再发现根本接受不了,那多伤感情。”
白花花的感情,全部打了水漂。
楼青茗轻笑,她也没有与楼青蔚解释,自己前世因为体质问题,一直处于强势地位,只是颔首接受了自家弟弟的好意,安抚他道:“反正我在下界时又不会遇到他,有的是时间考虑,蔚宝你就放心好了。”
她拉住心情焦虑的弟弟的手,温声低语,“在此之前,我心里蔚宝最重要。”
楼青蔚不好意思地拽了两下手,故意没拽出,半晌,他上前一步,环住楼青茗的腰,将脸搭在她的肩上。
伴随着一阵清爽沁人的竹香,是楼青蔚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语:“没错,起码在下界的所有时间,我都是与茗茗最亲密的。”
楼青茗轻笑一声,将楼青蔚松松揽住。
蔚宝说的没错,在下界的所有时间,他都会是与自己最亲密的人。
仙界。
自从上次给京昆下达了命令后,京昆果真花费了不少功夫,从花蝉庄弄到了一浴桶的蝉羽灵液。
莫辞在最初浸泡几次,发现这蝉羽灵液对自己的容貌“恢复”有很大作用,就几乎见天儿地泡在灵液里。
这日他原本是在浴桶里一边浸泡,一边给京昆发送讯息,让他再给自己多弄几桶,最好填满自己的浴池,就察觉有一丝微小的卜筮法术,在身上滑过痕迹。
他当即在周身竖起屏障,阻止了对方的进一步探查。
等到那道卜筮痕迹消失后,莫辞才自蝉羽灵液中抬手掐算,原本他还有些不悦,等算到结果,他的眉眼越发晶亮起来。
“竟是师姐身边的人,失算。”
如此说完,待有第二道卜筮法术滑过时,他便微微敞开了些屏障遮掩。
虽只有一丝,却给下界传递出了一中讯号,他感应到了对方的测算,并且他现在……还活着。
这一点可能其他人想象不到,却能安定一下师姐的心,免得她面对下方的群花繁盛,美男盛行,不自觉便被迷花了眼。
这样想着,莫辞缓缓将身体全部沉浸在蝉羽灵液中,从体内空间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白刺玫法器,自水下看着上面已经被点亮了的九分之二区域,唇角弯起。
“再来两枚!再来两枚!师姐就能发现我留给她的真正惊喜。”
当然,若是融合的白刺玫戒指数目更多一些,那以后即便下面有哪个小妖精按捺不住寂寞,学他一样钻着缝儿上位、企图获得师姐怜惜,他也是能够亲手处理的了。
如此想着,水下传来愉悦的低低笑声,又半晌逐渐减弱,转为一声低低的叹息:“师姐、师姐……”
浅淡的破碎声音中,满是即将按捺不住的思念、炙热、与癫狂。
*
而事实上,楼青茗也确实在霍玲与班善卜测之后,就捕捉到了莫辞传递给自己的真正讯息。
他还活着!
他还一直都在上界等着她,心意如一。
只这两点,就让楼青茗在安抚完楼青蔚、重新回到房间独处一室后,再也忍不住地轻笑出声,迫不及待地她就拿出莫辞的自画像,笑得眉眼柔软。
那一副春.光灿烂的模样,让端坐在她识海中的佛洄禅书都没忍住抹了一把脸:没眼看,真的是没眼看。
楼青茗却不理他,自顾自地对着画像中的莫辞,沉淀着愉悦到冒泡的心情。
她难得有机会完美转世,在与莫辞重逢前,自还有一番道途要走,一场功业要建,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沉浸儿女情长。
短暂地兴奋过后,楼青茗便将三张画卷小心收好,正待取出之前班善送她的朱红玉冠祭炼一下,就发觉一直被她挂在腰间的黑色熏球,竟是突然无风自燃起来。
楼青茗疑惑低头,小声嘀咕:“是义兄,他是要来寻我了?”
说完之后她又感觉不对。
她现在又没在什么奇怪的旮沓角,一个传音符询问一下就能知晓位置,何需燃烧熏球定位。
这样想着,她就取出虞勉的传音玉符询问他的位置,结果等了一段时间后,熏球的燃烧还在继续,虞勉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应。
楼青茗眸色一凝,她又盘膝等了一会儿,便腾地一下站起。
“总不会是出事了,在以这中方式向我发送求救讯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