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茵眉头一蹙,心中越发愤懑,扯着嗓子刻意向门外喊了句:“谁还能害了她肚子里那块肉不成?我就瞧不上她那轻狂样子。”
容悦伸手将董文茵面前放着的梅子汤碗朝前推了几寸,又冲她摇头:“快润润嗓子,没得与她计较什么。”言罢目光又移到婉媃身上,见她脸上挂笑,温婉道:“皇后懿旨,压了这么个苦差在你身上,你倒还能笑得出。”
“正如姐姐说的,我与她计较什么。那些吃食她吃与不吃,终究是我的心意,来日皇后探望,她也只得开口说我的好处,总不能自己把那些不体面的事招了去?”婉媃拿起桌上一玉酥鲜花饼,放入口中咬下一小口,闭目回味,连连点头:“这饼子是长姐宫里小厨房新制的,可口的紧,等下姐姐带回宫里尝尝,余下的我便还要赏给李答应。”
容悦直赞婉媃性子沉稳懂得隐忍,也不忘叮嘱气盛的董文茵学着些。
门外,一宫女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容悦认出是自己宫里的宫女,皱眉问她何事这般冒失。
宫女来不及喘匀了气便回了句宫里出事了。
细问之下,才知方才大理寺派人来回了皇后,说是查明了芙儿死因,并道凶手为马佳常在身旁侍奉的太监小全子。
容悦听了脸色一沉,赶忙辞别了二人便要回宫。婉媃放心不下,吩咐董文茵照顾着李答应,自己匆忙跟了出去。
待二人赶至,皇后正在承乾宫正殿主座上坐着,马佳常在站在殿内气定神闲,时不时还拨弄着自己水葱般的指甲。
见婉媃与容悦赶来,皇后轻声吩咐赐了座。
马佳常在瞟了二人一眼,不屑沉声道:“婉贵人怎也赶来凑这热闹,你宫里的李答应还不够你费心吗?”
婉媃见她轻狂,露笑摇头不语。
正坐之上,皇后手中转着红玛瑙串佛珠,长出一口气道:“马佳常在,本宫在问你话。”
马佳常在抬眼看了皇后一眼,冷笑:“嫔妾已经回了皇后的话,大理寺的人只说是有人瞧见小全子拖了个麻袋夜半三更鬼鬼祟祟去了废亭,他那麻袋里装着的是什么谁人清楚?”
“呈上来。”皇后肃声,康福寿应声而出,躬着身子高举一折叠成块的麻袋捧至皇后身旁,皇后一拂袖将麻袋推到马佳常在面前地上,而后指着麻袋怒道:“芙儿指甲缝里嵌着的碎布,与这麻袋上的缺损吻合,且这麻袋是从小全子屋里搜出来的,你还敢说你不知?”
马佳常在低眉瞧了麻袋一眼,不耐烦别过头去:“娘娘您自个儿都说了,这麻袋是从小全子房里搜出来的,跟嫔妾有什么关系?”
“小全子是你宫里的人,你自己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好像嫔妾宫里多了个做事不检点的奴才,嫔妾便要日夜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一样?”马佳常在看了眼皇后身旁的清月,骄纵道:“娘娘聪慧记性好,嫔妾倒想问问,您身边的清月姑姑早上进的什么吃食,入了几次恭房,又行了几步路?这些您都算得清吗?”
“放肆!”皇后手持佛珠,用力伏案起身,怒斥马佳常在:“跪下!”
佛珠与实木桌面撞击声颇大,惊得在座的婉媃与容悦一个激灵。
马佳常在仍一副趾高气昂嘴脸,顶撞道:“嫔妾无错,为何要跪?”
皇后大怒,气的脖颈上青筋都立了起来,命康福寿去强摁着她跪下。
康福寿领了皇后命,净鞭一挥走到马佳常在身旁,马佳常在言语呵斥警告,可康福寿哪里理她这些,上前就是一脚踢在了马佳常在的小腿肚子上,马佳常在痛呼一声跪了地,康福寿顺势上前压着她的胳膊,顶着她的后背,令她挣扎动弹不得。
“你这狗奴才,我乃皇上妃嫔,长子生母,你怎敢压了我?”马佳常在咆哮,脑袋左右摇晃,簪好的发髻散落,哪里还有半点嫔妃端庄仪容?
容悦瞧着这阵势心中也不踏实,偏头向婉媃低语:“你我入宫以来,还从未见过皇后动这么大的怒,此时你我若不吱声,还不知这事要如何发展下去。”
“皇后盛怒,马佳常在又跟咱们素少来往,姐姐何苦触那个霉头。”婉媃冲容悦摇头:“今日的事若真是马佳常在所为,即是皇上在也护不了她,皇后既赐了你我入座,我们瞧着就是了。”
康福寿就这么压着马佳常在,任由她嘴里污言秽语喊着。
皇后收了佛珠复坐下身,目露寒光看着跪地撒泼的马佳常在:“本宫问你,芙儿犯了何错,你要命你宫里奴才下此狠手?”
马佳常在撒着发丝猛一抬头,口中吼道:“皇后既想知道,拿了小全子来问话就是了,何苦在这儿与嫔妾多费唇舌。”
婉媃心中暗叹这马佳常在是个厉害的主儿,都被压在殿内了嘴上仍不饶人。
皇后厉声吩咐门外侍奉的太监去擒了小全子来,在殿内也不与马佳常在争执。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辰,侍奉太监匆忙来回,说小全子见人来擒,一头撞死在了宫墙上,临了还交代了是自己与芙儿有私仇,才起了杀心。
这话一出,本已停止了挣扎的马佳常在立刻来了精神,冲身后压着她的康福寿冷言道:“没根儿的东西,还不撒手!”
康福寿面色一沉,轻咬牙关,手下力道更甚,压得马佳常在低下了头去:“奴才领了皇后娘娘懿旨,马佳常在您担待着点,莫给自己找不痛快。”
马佳常在被康福寿胳膊压在背上,险些喘不过气来:“小全子已全招了是自己所为,皇后娘娘还要问嫔妾的罪吗?”
皇后拂袖命康福寿放了马佳常在,康福寿心狠,猛地一撒手,倒让吃不住劲的马佳常在扑倒在地上。
“此事与你何干本宫心知肚明,你莫要以为自己诞育皇子便能目无礼法肆意妄为。”皇后缓步从坐上起身走到马佳常在身旁,居高临下望着她:“即日起,你每日午时在你殿里跪诵《女则》一个时辰,由娴嫔负责盯着你受罚。”
马佳常在扶地起身,目光怀恨直视皇后:“皇后无凭无据,便要端着脏水往嫔妾身上泼吗?”
“这里是紫禁城,本宫执掌凤印,乃一国之母后宫之主。”皇后指了指自己明亮的眸子:“马佳常在要证据,本宫的眼就是证据。”
言罢,皇后蔑笑离去。康福寿先前两步冲殿外喊了句‘起驾回宫’,清月伺候着皇后上了凤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