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朱满面惊恐之状,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惶惶道:“后来生了这事儿,安嫔见贵妃娘娘与婉妃娘娘仍是亲密无间,心底自然更为不豫。于是便想着假借贵妃娘娘之手,害掉婉妃娘娘的龙胎!偶一日安嫔于长春宫向婉妃娘娘请安时,瞥见了娘娘未饮完的胶艾汤。从前她小产时也喝过那汤药,自然记得此物。那日回宫,她便废寝忘食,寻出与胶艾汤相克之物,便得茴香一味。”
“那时因出了贵妃娘娘行刺皇上之事,皇上您冷了贵妃娘娘一些时日,偏那时安嫔日日以狐尾百合熏衣,沾染一身花香日日游荡在御前,也讨得了皇上的几分欢心。而后回宫,她便换了那以狐尾百合熏过的衣衫,取了用茴香熏过的氅衣,日日去寻贵妃娘娘闲话。贵妃娘娘心中爱慕皇上,见安嫔得宠,忍不住多问两句,安嫔便将自己得宠归咎于日日以茴香熏衣的法子告诉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效仿之,得宠之余又因记挂婉妃娘娘腹中龙胎,日日于长春宫作陪,这才伤了婉妃娘娘腹中龙嗣性命!”
满座之人闻此言,皆是满面骇然,婉媃更哭得撕心裂肺,引皇上离座起身,将她揽在怀中劝慰。
银朱正说着,忽而一脸惊悸哭出声来:“安嫔怕白太医为婉妃娘娘探脉时寻出端倪,更以重金于宫外招了刺客,于白太医家严出府游街时将其杀害,迫使白太医因家丧,不得以出宫理丧,好方便她坐山观虎斗,继续戕害婉妃娘娘!”话落,银朱似还欲说,却吞吞吐吐含在了口中。
彼时婉媃已哭得声嘶力竭,满口唤着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儿,容悦与懿德护着她,亦是满面泪痕。
皇上心底一番绞痛,极力屏下怒气,蹙眉道:“可交代清楚了?”
那声音沉稳有力,夹带了几分天威,银朱登时俯身又是几记响头,惶然连声道:“其余的事儿,奴婢......奴婢不敢说!”
皇上满腔的怒气由心头涌上眉心,高声怒喝:“放肆!朕要你说你便说!朕倒要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疯魔事来!”
银朱被吓得面色铁青,垂首呢喃道:“其实安嫔做下的许多事儿,一直都是由着她母亲秦氏帮衬着。譬如那毒药博落迴,还有令婉妃娘娘滑胎的茴香,都是安嫔母亲偷偷由宫外置办送入宫内。二人一向有书信往来,收了回信后,安嫔多半是交给奴婢拿下去焚了。可偶一日,奴婢方要拿了书信去焚,却又因着安嫔身子不适,打骂着奴婢要奴婢去请了太医来。奴婢怀里揣着书信与余下的茴香,心中越想越害怕,经过御湖时,便草草将那包裹投入了御湖中,想着一了百了。可是......可是这世上亏心事做多了,总是有报应。便是奴婢这一躲懒的举动,便由着书信从包裹中露出飘在了御湖上,后来这书信得在了皇后娘娘手中,皇后娘娘大怒,本欲出首安嫔,奈何书信墨迹为湖水晕开难以辨别,便将那书信交给了佟贵妃娘娘保管。”
“贵妃娘娘向来仁善,即便知道了这些事儿是安嫔做下的,也不忍要了她性命。于是漏夜来见安嫔,将此事说与安嫔去,要她回头是岸,否则便以书信上呈皇上,定她死罪。安嫔痛哭流涕,叩首认罪,直言悔改。可是......可是没想到......”银朱捂着颤抖发紫的双唇,呜咽道:“没想到贵妃娘娘前脚才走,安嫔却动了杀心,竟防火引了贵妃娘娘的宫室!幸而贵妃娘娘人善得天庇佑逃过一劫,但那书信却于大火中焚毁了去。”
婉媃暂止了哭声,满目柔光睇了泪眼婆娑的容悦一眼,低声道:“姐姐,你太过心善,险些搭进去自己的性命,这样做可值得?”
容悦不语,只端然一副楚楚可怜模样,泪如决堤不住落下。
银朱缓了口气,又道:“再后来,安嫔为了自保,便想将这事与贵妃娘娘攀扯上关系。恰巧赶上皇上欲立新后之际,她便忙着奔走后宫,让旁人都以为她与贵妃娘娘是一体同心。更甚者,她......她竟为了拉扯贵妃娘娘下水,以银针入长生阿哥天灵**,指使阿哥无辜暴毙。更扣了个的‘克子’之名在荣嫔娘娘头上,令皇上将胤祉出嗣于贵妃娘娘。”
众人又惊又怒,皇上更气的瞪大了双眸,眼珠几欲从眼眶中迸出。
他颤抖着走向银朱,在其脸上用力抽了耳光,指着鼻子怒道:“长生与她何干?荣嫔与她何干?她何以要害死朕的孩子!?”
银朱吓得花容失色,只顾跪地连连叩首,哭诉道:“便是因为这事儿瞧着唯有贵妃娘娘得了好儿,才足以令她攀扯贵妃娘娘,他日生了事,也可自保!”
正说着话,但听梁九功在外通传了一声人已带到,皇上怒不可遏喝道:“带贱人进来!”
曦嬅方一入内,见了殿中情景,泫然明白一二。
彼时人人目光含恨凝在她身上,偏容悦一人,虽眼中带泪,一副弱风扶柳模样,可嘴角却含了一抹隐秘的狞笑。
曦嬅上前两步,一脚踢在了银朱腹部,死命盯着银朱破口大骂:“贱婢!本宫如此信任你!你居然敢背叛本宫!”
梁九功见她疯魔,忙命御前侍卫将她压倒在地,皇上缓步走至她身旁,一把扯起她乌黑柔顺的头发,生生将她的脸面都撕扯的变了形去:“这些事儿,都是你做下的?”
曦嬅忍痛含泪摇头,撕扯着嗓子辩解道:“嫔妾无辜!皇上!嫔妾是为人指使的!”曦嬅挣扎着指向容悦,怒道:“是她!是佟氏指使嫔妾做下这许多事!嫔妾冤枉呐皇上!”
容悦含了满腔悲愤,登时跪地哭喊着向皇上道:“皇上!臣妾不曾做过!安嫔她......”
皇上一扬手,命容悦起身,而后长叹一口气,泠然道:“朕知道你无辜,且起来吧。”他双目空洞无神,放开扯着曦嬅发丝的手,缓了片刻才淡淡向梁九功令道:“安嫔李氏,谋害皇后,戕害皇嗣,善妒宠妃,言行无状,心思歹毒。即刻凌迟处死,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