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为了不吊小可爱们胃口,今天更到懿德崩逝,五更,更到十点。)
听得懿德这一声,太皇太后先是一惊,而后忙命人入内回话。
见着她气色红润,脸上也挂着几分笑意,这才徐徐道:“皇后身子总算大好了?方才皇帝还与哀家念叨着挂心你。”
懿德微一欠身,浅笑道:“臣妾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大病初愈,惦记着前几日太皇太后常来探望,如今精神头好些,便来向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捻着佛珠,目光缓缓扫视懿德:“如今见了哀家,自称臣妾而不是儿臣,到底还是与哀家生分了。”
懿德淡漠道:“臣妾与儿臣不过都是念给旁人听得称谓罢了。关系疏近,原不在这一句称呼上。”
“皇后。”皇上的声音显得威严而不可抗拒:“你与朕置气也便罢了,皇祖母与你贴心,日日为着你身子担忧,你这样的态度,实在令朕失望。”
“失望?”懿德看向皇上的目光一寒,泠然道:“是了,臣妾一早便要皇上失望了。”她这话落,向太皇太后又行一礼,便不得二人允许兀自告退离去。
太皇太后瞧着她离去的落寞背影,无奈长叹一声,摇头徐徐坐下:“皇帝,你与皇后,当真没得挽回了吗?”
皇上默然垂首,双目渐浑浊,轻声应了一句‘是’。
他努力扬起一记微笑,可这笑却显得心酸至极:“这些日子孙儿总想着,到底是咱们害了懿德的一生。她本就是那样刚烈的脾性,得知事实如此,怎还愿与孙儿两相释怀?”
太皇太后霍然拍了拍皇上的臂弯,怅然一笑:“既是有错,便要想着法子去改。皇后是女人,哀家也是女人,女人的心思哀家如何都要比皇帝明白。她这般模样,是心里恨着你。可若无情,何来恨?可见皇后打心底里还是在乎着你的。皇帝,平衡前朝与后宫本是同样的学问,于前朝,咱们因着利益薄待了哪位官员,需得加以安抚,升官晋职,流水的银两与荣耀赐下去。于后宫,却是要付出真心。”
太皇太后微微一顿,朗声自若接道:“你扪心自问,你对着皇后,有那份真心吗?或许有吧,可你是帝王,是天下之主,你如何能忍受一女子对你的颐指气使三分脸色?她愈是如此,你心中愧疚便愈少一分。愧疚愈少,对着皇后便愈失了耐心。愈失了耐心,她便愈是与你生分疏远。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哪里还有重归于好的一日?”
“皇祖母教训的是。”皇上的脸上蔓生出一种近乎无奈的笑意:“孙儿只怕即便有心,也是徒劳。”
彼时懿德乘轿回了坤宁宫,方入了宫门便见婉媃与容悦候在庭院内,见是她来齐齐欢笑相迎:“长姐可回来了。”
婉媃亲昵上前,欢脱若兔搀起懿德臂弯:“听宫人说,长姐去了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
懿德拂袖生风,轻缓捋着婉媃略有散落的鬓发:“长姐同太皇太后请安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你这般欢喜是为着何事?”
容悦娇笑凑上前,打趣道:“娘娘病弱这么些时日,婉儿日日照拂身旁,总记着臣妾那一句,待娘娘身子大好了便一同去御花园一游。想着咱们入宫久了,从前是极稀罕那地方的。后来好东西见多了,也便见怪不怪了。今春内务府新植了许多稀罕花卉,赶着娘娘身子大好的喜庆,不若今日便一同去瞧瞧罢?”
懿德本欲推辞,奈何婉媃与容悦不住起哄,唯有无奈应下。
御花园之中本就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到了春日里,因着时气暖和,自然更是一番欣欣向荣之景。
婉媃见着一众花卉甚少观见,一时新奇行在二人前头。
容悦搀扶着懿德缓慢行着,忽而低声呢喃一句:“娘娘如今养好了身子,皇上久未入坤宁宫,今夜怕是要去瞧瞧您了。”
懿德淡漠道:“他来与不来有何区别,方才在慈宁宫已经与他打了照面。”
“娘娘心中可还放不下那事?”
懿德侧目凝眸看她一眼,忽而笑道:“连那个人都放下了,还有何事放不下呢?”
她笑得那样明媚,似种种错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到底是不在乎了。
容悦瞧着她美艳的面容,亦扬起一记暖笑。
其实若真的不在乎那人,何惧称呼他一声‘皇上’?
但见懿德只愿称之为‘他’‘那人’,便可知是愈发在乎的紧,才会想着逃避。
二人陪着懿德在冰玉石子路上行着,春暖花开,莺歌燕语,不过是道着寻常闲话,也因着三位美人身后跟着那一群乌泱泱的宫人,显得这御花园内尤为热闹。
忽见一花,黄绿白三色花蕊交相呼应,花瓣长挑若葱尖,四下松散散开,略靠近些,便觉奇香无比,心旷神怡。
齐齐驻足,婉媃瞥了身旁伺候着的云蝉一眼,问道:“这是何花,生得这般奇特,从前并未见过。”
云蝉摇首答不知,容悦凑近瞧来,深嗅一鼻花香叹道:“好香。”说着便伸手欲攀折,却被懿德一把拦了下来:“贵妃若是将它折下,倒辜负了它的花名了。”
“娘娘知道此花为何?”
懿德浅浅颔首:“并未见过,只晓得书中记载,西域有一奇花,生黄绿白三色,独有异香却不招蜂蝶。名曰‘不灭忍’①,三年落地生根,三年含苞待放,三年常开不败。此花花期十载,春夏秋冬常绽,可却性子极烈。若是一朝被人攀折,又或遇着天灾殒命,其根茎便会生出剧毒,所处之地方圆数丈,十余载寸草不生。所以又常被西域人称为‘烈女花’,是半分不肯与这世道妥协的。”
婉媃听着懿德一番皆是,颇为感叹道:“不曾想这世上竟有如此奇花?”
懿德瞧着不灭忍迎风浓艳绽着,倏而心头一动,便觉自己的性子,与这花却是极像。
遂凝神笑了半晌,猝然一把将其攀折而下。
婉媃与容悦惧惊,便问:“长姐不是说此花不可攀折吗?”
懿德将花蕊攥在手心,淡淡微笑:“细想想,如此烈性不羁的植被,于这处处循规蹈矩的紫禁城中,终究是不合时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