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一番厉声追问,吓得莲心花容失色,捂着赤红的面颊跪地求恕:“娘娘恕罪,奴婢不知怎会如此!可是......可是派去的人分明已说人断了气才离去的,这......”
“废物!他是御前太医,若要闭气假死又有何难?便不会在他身上多出两个窟窿?”
容悦拂袖,怕着吵醒皇上,遂压低了声音怒道:“他活着便罢了,且告诉本宫,寻了菌菇的人,可料理干净了?”
莲心连连颔首,道:“娘娘放心,那人断无活路,是抹脖子的事儿,如何能活?”
容悦蹙眉摇头,扬手命她退下去。
人方走,自己坐在暖座上启了一盏茶,还未入口,便听见皇上于寝殿内生了动静,人不等容悦反应过来已然入了正殿,见她面色不豫,忙关切问道:“贵妃愁容满面,可是有何心事儿?”
容悦遽然生笑,摇头道:“皇上多心了,臣妾不过是睡得酸累,起来进一盏茶罢了。”说着又瞥了眼窗外,问道:“时辰还早,皇上不再歇一歇?”
皇上摆手,端正了衣襟便道:“前朝还有事儿,朕晚上再来瞧你。”
话落,人便径直离去。
容悦独立宫中,心绪翻涌盛怒,忽而用力一拍案几,怒而自语道:“婉妃!你莫要得寸进尺!本宫容你,便是要你记着本宫的好儿,你若再不知深浅,休怪本宫翻脸无情!”
白长卿回宫的消息很快传入了长春宫,于是婉媃一早便吩咐了云蝉去太医院瞧瞧他身子如何。
云蝉探望回宫时正值夕落,带着满面喜色向婉媃道:“白太医无虞,晚膳后自会来向娘娘请平安脉。有一事儿白太医要奴婢传给娘娘。便是想着,若娘娘方便,可否取来御膳房传膳太子那日的膳谱来。”
“膳谱?”婉媃一愣,追问道:“要那东西作甚?”
“奴婢不知,只是白太医如此说,奴婢想着自然有他的道理。”
侍寝吩咐下去,得李印多番打探,终于在入夜后寻来了太子所用膳食的膳谱拓本。
与此同时白长卿也应约入宫,婉媃见着他面色苍白还欲福礼请安,忙命云蝉扶他一把免了礼数:“身上还带着伤,见着本宫便无需拘礼了。”
白长卿再三言谢,而后接过李印递上来的膳谱细细观之。
不多时,他眸中精光一闪,猝然叹道:“果然如此......”
“何事?”婉媃一奇,起身凑向食谱前阅着:“可是有何不妥?”
白长卿将食谱递给云蝉,而后拱手一揖:“娘娘,微臣寻访了京郊,果然在四十里外一村落寻见了痘疫的源头。那村子大半村民皆患了痘疫,索额图大人为防止疫症传入京城祸及更多的百姓,遂下令将此村封村。”
他说着眉头轻蹙,许是因为胸前的伤还未大好,人微微缓了一口气,才接道:“那村落盛产菌菇,菇子品种繁多数不胜数。且在此地闹出这事儿前,京中所食多半菌菇都是由着他们供应。这事儿出了之后,微臣多方打探,探得在痘疫期间,村子确是来过外人采摘菇类。方才见太子在染病前夕,进膳膳谱上有凉拌金针一味,是太子素来爱食用的,微臣便觉着这事儿不妥。”
“虽说这些东西奉入太子膳桌前,是需要看膳的内监一一验过尝试过,确保无毒才可令太子食用。可那病邪不同于毒物,怎可靠着银针验出?即便内监用过膳食染了病邪,痘疫之症也需时日才会发作。细细想来,若是这金针染了痘疫病症,祸从口入,太子自然会染病。如此,便也不难解释,为何太子染病后,连着传膳的内监也一并染病。人皆道是内监将病气过给了太子,可依着微臣瞧,这事儿倒像是食用了太子膳食之人一并患病,哪里又来的谁人过给谁人病气一说?”
听白长卿述完这一番话,婉媃只觉周遭空气霎时冷凝,不觉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心思,是如何歹毒?直欲至太子于死地!
正思忖着,闻听白长卿口中‘嘶’了一声,定睛瞧她胸前有血迹漫出,忙道:“怎这样重的伤?修养了这么些时日,伤口还未痊愈吗?”
见他面色痛苦,忙命云蝉取了矮椅给令他入座:“你是如何为人所行刺?”
白长卿缓了半刻,神色才稍有好转:“娘娘关怀,那日微臣寻访毕出了村子,人还未行出十里地,便在返回京城的小道上被三名蒙面男子拦住,三人各个有着功夫在身,未废何气力便将微臣擒住,旋即当着胸口便是一匕首。好在匕首行刺时微臣稍有腾挪,使得刺入体内的角度有所偏差,避过了心室,这才保住性命。”
“想着几人来势汹汹,若不至微臣死路决不罢休,微臣只好闭气佯装身死,躲过一劫。三人将微臣拖至一小树林里,而后便去了。待人走远后,微臣已然失血过多,于是忙寻了些止血的草药敷在伤口上,可是终究失血太多,人还未出树林,便晕了过去。”
他说着,满面感激又向婉媃一拜:“若不是娘娘记挂,派了吴禄大人来巡,恐怕微臣这条命,便是要交代在哪儿了。”
婉媃无奈一叹,略有歉意道:“终究是本宫害了你。”
“娘娘,还有一事......”白长卿咬牙,忍痛道:“那三人在拖着微臣入小树林时,微臣曾听见他们议论,说是这一条人命,可以在上面的人手中换得十两黄金,是极好的买卖。而后,便有一人提及了一个名讳。”
婉媃怔忡须臾,浅声道:“何人?”
白长卿道:“莲心......”
果然是她,果然是容悦!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霎时袭来,婉媃一阵头疼,无奈道:“本宫本不愿相信这事儿是她做下的。如此看来,太子的死,文茵的死,她都脱不了干系。”
白长卿沉默了片刻,支支吾吾似还有话要说,可却吞吐的厉害。
云蝉见他如此,颇有几分恨其不争的意图在:“还有怎样的事儿,一并与娘娘说清楚!那人既要取你性命,你还要替她隐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