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愈发胶凝,香炉里燃着的沉香也不知被哪里窜来的风舌灭了去,只留一缕灰蓝色烟气悬凝空中。
“放肆!”
这一声掷地有声的呵斥,才终将烟气震散。
清月眉心蹙成崎岖山峰呵斥容悦:“有罪妃嫔还敢如此同皇后娘娘讲话?”
皇后也不动怒,眸中噙着一丝淡然,身子微倾向前一探:“你是皇上亲封的娴嫔,本宫不会以刑罚待你。可你身边服侍的贴心人,皇上虽仁慈未发落到慎刑司,可本宫想着若要证你清白,总得要衷心的奴婢遭了罪才可作数。”
她冲康福寿一扬脸,康福寿净鞭冲莲心一挥,喝了声‘拿下’。
随侍侍卫即刻上前,左右各一压着莲心的双臂令她动弹不得。
“皇后娘娘!”容悦扑身上前护着莲心,撕扯着嗓子冲皇后喊道:“您在宫中擅动私刑,若让皇上知晓必会怪罪,您......”
“本宫是为了你的清誉着想,非得这样才能让你洗了嫌疑。要知道谋害皇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本宫一心为皇上思虑,皇上若要为了区区一介宫女怪罪本宫,本宫悉听皇上教诲就是了。”皇后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笑意,语落端身正坐。
康福寿上前将容悦拉到一旁,莲心见容悦仍要挣扎上前,心中急切向她哭喊道:“小主莫要为奴婢伤神,奴婢愿受刑已证小主清白!”
正坐旁,清月冷笑一声嘲讽道:“好个衷心的奴才。来人呐,抬莲心去承乾宫外受刑,再把暖座搬到外面去,让娴嫔娘娘仔细瞧着。”
昨夜雨落风急,承乾宫庭院花草多数垂蔫破败,地上更泛着一股潮气。
今日也不是个晴好的天气,烁金日头自初升便裹了层层雾霭,天色灰蒙蒙的,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侍卫抬了条长糙木板凳将莲心绑在上面,又取暖座立在莲心正前方,由康福寿束着容悦坐在其上,与莲心面面相觑。
侍卫取了夹棍套在莲心指节上,左右二人各拉一头绳索,随清月平静‘嗯’了一声,二人同时用力,莲心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随之响彻承乾宫。
容悦被那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催的揪心,无奈康福寿按着她,她连别过头去向皇后求情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坐在暖座上,哭喊道:“皇后娘娘求您仁慈,求您放了莲心,如此酷刑,必会要了她的命去!”
容悦沙哑嘶吼声与莲心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夹在在一起,令人闻之不忍。
行刑侍卫有些瞧不下去,一时心软手下留情。可又被清月一声怒斥,停歇不到一刻便又得用力。
皇后面色平淡如水,用娟子轻按鼻尖上的浮粉,丝毫不予理会容悦的求情。
清月奉了一盏茶向皇后,又取另一盏笑意盈盈的奉给容悦,微微欠身福礼道:“娴嫔娘娘需噤声,奴婢都是贱骨头,凄厉叫喊只为博您同情,您宽心,她喊累了自然也就消停了。”
容悦满面怒容,也不接清月奉上的茶水,于此时,莲心倏地停了叫喊昏死过去。
容悦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挣开了康福寿的束缚,扑倒侍卫身前张开双臂拦着,又跪地向皇后磕了一记响头,泣道:“皇后娘娘,莲心受不住刑已经晕死,若再行刑,恐要闹出人命!”
皇后徐徐吹散手中清茶所冒热气,对容悦哭求充耳不闻。
清月对康福寿使了个眼色,他便又仗着蛮力将容悦拉扯到暖座上按住。
侍卫取了置在庭院内青铜大瓮里的石瓢,盛出一瓢污水泼在莲心头顶。
莲心骤然一个激灵,呛咳两声睁了双目,面色惨白喘着粗气。
清月一笑,扬手命人撤去了夹棍。容悦眼看着莲心白嫩修长的双手,如今已青紫肿胀,仿若泡发的发糕般触目惊心。
指节受刑处乌黑色的血滴顺着指尖滴落在地,莲心身上的衣衫也早已被汗水打湿。
原以为这便算完了,谁知清月清嗓又正声道:“莲心,受了夹棍之刑,你可有话要说?”
莲心吃力摇头,口中唇齿不清呢喃道:“奴婢......奴婢无话。”
清月声调一扬‘哦’了一声,又叹气摇头道:“那便只能再在你身上弹一曲琵琶了。”
“琵琶?”容悦神色又惊又疑看向清月,清月眼底闪过一丝阴色,沉声道:“回娴嫔娘娘的,这‘弹琵琶’是前朝留下的刑罚,将罪人褪去上衣露出肋骨,以尖刀在肋骨上来回‘弹拨’,甚像乐妓弹琵琶时的动作,故得此名。”
容悦听了这话,吓得失了魂,身子一软瘫在暖座之上,直到清月拍手命人褪去了莲心外衣,她才晃过神来,声嘶力竭道:“皇后娘娘,嫔妾求您了,嫔妾求您放了莲心。”
侍卫持尖刀抵在莲心雪白肌肤之上,轻缓向下移动抵在其肋骨处,眼见刀便要插下去,容悦一咬唇,几乎撕扯嗓子失了声喊道:“嫔妾招了!嫔妾招了皇后娘娘!”
皇后一怔,旋即露笑放下手中茶盏,命侍卫停手:“娴嫔,即是招了,就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你是如何设计谋害皇嗣的?”
康福寿松了擒着容悦的手,容悦拭去脸上泪痕,目光坚毅狠辣瞪着皇后,缓步向她行去。
身后,莲心微弱声音仍不断劝阻容悦,可却早清月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恫吓她闭嘴。
容悦跪于皇后面前,面如死灰之色,目光空洞淡淡道:“嫔妾私心里瞧不惯马佳氏素日里骄纵,言语凌辱嫔妾,于是......”
她话刚出口,却听得承乾宫门外有了动静。
她倏地回头,见是婉媃与慧嫔推搡着侍卫冲了进来,她噙着泪光看着二人,仿若于漆黑雾霭中瞥见光亮般,燃起了希望。
正坐之上,皇后面色一凝,肃声怒斥二人:“慧嫔,婉贵人?皇上下旨命娴嫔禁足,无诏不得探视!你二人是要为了搭救一名宫女便违抗圣旨吗?”
婉媃跪地向皇后行礼,不紧不慢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嫔妾并非要为旁人求情,而是顾及娘娘这才冒死闯宫。”
“顾及本宫?”皇后冷笑,饶有兴致扬声问道:“你倒说说,怎么个顾及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