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歌自作主张,命桐笙将胤禔抱回寝室,更从外将寝殿的门锁上,任他哭闹的乏了,自然也便歇下了。
容悦冷眼瞧着她做的这一切,临了才道一句:“瞧瞧,这便是养着旁人的孩子,本宫恨不得挖了心肺给他,他呢?”说着,目光幽寒瞥了茹歌隆起的小腹一眼,冷冷嘲道:“到底是没你有福气。”
见容悦一双玉手便要伸向自己的小腹,茹歌下意识双手护在身前,略退了几步屈身道:“娘娘,嫔妾......”
容悦冷哼一声,抬眉看她,语气冷冽如冰:“你很怕本宫?”
茹歌不禁有些慌乱,忙道:“哪里的话,嫔妾得娘娘扶持才有今日,嫔妾的孩子,自然就是娘娘的孩子。”
容悦冷笑,含了几分讥讽与嫌弃:“凭你肚子里那块肉,也配?”
茹歌吓得不轻,身子更躬些,将小腹都挤成了一团,慌张道:“嫔妾自是不配,可嫔妾的心,定然是向着娘娘的!”
“向着本宫?”容悦悠缓着步伐走向她,向茹歌面上伸手而去,吓得茹歌猛然闭眼,周身一个激灵。
本以为容悦便要打下来,却不料人只是将她鬓边的碎发别过耳后去,似笑非笑道:“你若有心向着本宫,便先想着法子解了你如今的困局。婉妃失势时你尚能在皇上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如今她一使手腕便得宠,皇上可还有正眼瞧过你一眼?”
茹歌诺诺答应:“嫔妾明白。”
次日大雪,婉媃遂免了合宫请安,琳兰独请惠嫔玉汶入永和宫叙话,飞燕去请人时,人神情恍惚,一双眼睛干涩发红,似哭尽了泪一般。
她本就是江南水乡女子面相,如此楚楚,瞧着更让人可怜。
玉汶本是不欲同飞燕前来的,奈何飞燕催得紧,又知琳兰与婉媃交好,断不是自己可以得罪之人。
百般无奈,遂同往。
来时却见婉媃端坐上首位,从旁琳兰正持狼毫瞄着一副丹青。
玉汶见婉媃神情清明瞧着自己,心头不由一紧,跪地福礼请安道:“嫔妾请婉妃娘娘万福金安。”
婉媃淡漠一笑,扬手命她平身:“惠嫔如今见着本宫行如此大礼,是要与本宫生疏了。”
玉汶道:“嫔妾不敢,不知娘娘唤嫔妾来,有何事?”
婉媃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容,口中不住含了惋惜之情轻‘啧’两声:“本宫昔日初入宫闱,头先里见着姐姐,只觉着姐姐生得端然温婉,性子也柔和。东西六宫,姐姐是同孝昭皇后同一年入宫的老人,也是与本宫最先交好之人。如今瞧着姐姐活成这幅模样,本宫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玉汶泠然道:“娘娘唤嫔妾来,是要瞧嫔妾的笑话吗?”
婉媃冷笑摇头:“本宫只是感慨,记得昔日你为荣嫔捉弄,以花粉匀面,在御花园里惹了尾蜂蛰了满面的脓包,那时你哭着与本宫同佟妃说,你与旁人不同,你是真心喜欢皇上,不为其他。这些年来,你总算老实本分,只可惜你所求的,皇上一直未曾真心予过你。你日日忧容满面,加之承庆早殇更令你一蹶不振。直至诞育了胤禔,本宫才在你面上重新见了欢颜。可见,你是极重视大阿哥的。”
听婉媃细细数来自己十数载的辛酸,玉汶不禁怅然泪下。
婉媃命飞燕伺候她入座,待她情绪缓和些,方接言道:“想来不禁感慨万千,康熙四年入宫的嫔妃,仁孝皇后与孝昭皇后接连崩逝,慧嫔满腹心计最终孤苦一人吊死在破屋里,安嫔作茧自缚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端嫔意外横死承乾宫。余下尚健在宫中的,唯余你与荣嫔秀妍二人。可你与秀妍,到底是不同的。虽是胤祉也养在佟妃膝下,可秀妍到底还有二公主那么个亲生女儿养在膝下,你呢?”说至此,婉媃忽而厉色:“你不过是活成了一副傀儡,这一生,都为旁人做了嫁衣。”
“可嫔妾又能如何?”玉汶捂着胸口,声嘶力竭哭诉道:“不得圣宠,亲生儿子不得养在膝下,佟妃日日算计,这每一件事儿,都是要取了嫔妾的性命去!”
“所以你便连着人性也没了?”婉媃肃声打断了玉汶的话,于琳兰案前将那一副丹青取来,狠狠掷在玉汶面前。
玉汶细细打量,见琳兰所画竟是胤禶小像,那一双眼传神几许,稚嫩纯真,仿若活物一般,死死盯着自己。
她浑身一麻,将那丹青扔出颇远:“拿开,快拿开!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你不要看?”婉媃冷冷一笑,命飞燕将玉汶死死按在座上,愤然起身捡起丹青,凑在玉汶面前,迫她睁开眼睛:“你给胤禶下毒之时,对着本宫笑得跟朵开艳了的花儿似的?怎地如今却怕了?胤禶养在本宫膝下,他的音容笑貌夜夜入本宫梦境,本宫实在痛心未能护他周全!他若知晓自己是被你这个姑母亲手害死,不知上了黄泉路,会否甘心投胎?还是立在奈何桥边,只等着眼睁睁瞧着你这姑母有何报应?”
玉汶似是怕极,涕泗横流,无助恸哭道:“我不愿这样,我本不愿这样!可是......可是他若不死,死的就会是胤禔!我不能让禔儿出事,便是赔上我这条性命去,禔儿也不能有事!”
琳兰闻言怒而起身,指着玉汶骂道:“凭你这样也配为人母?你的孩子是命,胤禶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玉汶再不回话,只嚎啕哭泣,无限悲绝。
婉媃向飞燕使了个眼色,命她松开擒着玉汶的手:“你以为你顺着佟妃心意,大阿哥便能保全了吗?本宫想问问,你所求如今可有如愿?皇上下旨,再不许你见胤禔一面,这便是你夺了胤禶性命换来的结果?”
“我如何知晓她会这般?她从前分明是最和善的主儿,如今......”
“你也会说是从前。”婉媃抓着玉汶的手,迫她直视自己,沉声道:“佟妃所做恶事你又知晓多少?太后落水,孝昭皇后崩逝,太子患疫,胤佑断足,这一桩桩一件件,全然与她脱不了干系!如今胤禔独养在她膝下,你觉着他日后会得了怎样的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