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婉媃生辰前,十月三日长春宫终于完成了修葺。
因着成孕足月,这一年十月十日的生辰便挪回了长春宫便邀合宫嫔妃同庆。
席间除却位份至嫔位以上的后妃,皇上独许了陈常在卓岚一人列席。
位份低微出身寒酸,得皇上如此另眼自然要招惹口舌是非。
这一日,众人并未少给卓岚脸色瞧。
尤是宜妃柔嘉与珞嫔珞馥,二人向来是嘴上不饶人的主。
席间为恭贺婉媃生辰,卓岚擅月琴,弹奏一曲助兴,怎料却听柔嘉打趣一句:“臣妾记着从前贵妃娘娘的瑶琴弹得极好,却不知如今与陈常在这月琴相比,何人更胜一筹?”
卓岚闻言忙不迭将月琴收起,谦逊道:“嫔妾卑微,如何能与贵妃娘娘相提并论。”
“你自是不能。”珞馥横她一眼,冷道:“莫说贵妃娘娘,你可得记着自己的身份,没得得了皇上的宠爱,日日往皇贵妃娘娘宫里请安也去的不勤快些。”
婉媃见卓岚面色楚楚,低垂头也不言语,于是出言替她辩道:“侍寝辛苦,皇上许了陈常在多歇一歇也是有的。平日里咱们姐妹侍寝,不也是要晚起些时候?莫不是珞嫔长久不侍寝,连这规矩也混忘了去?”
珞馥面上挂不住,愤恨一声还欲回嘴,却听皇上连声笑道:“贵妃说你你便听着,哪里还敢回嘴?朕瞧你桌上的酒水甘甜,今儿多进两杯,也少些话罢。”
虽是笑说,可任谁也能听出皇上言外不悦之意。
卓岚承宠,后宫诸人时常议论,如今皇上如此,倒不知是护着婉媃,还是护着卓岚。
一时间众人齐齐安分了下来,气氛也略显尴尬,这一日的宴席便早早儿散了。
到了夜里,霜若与云蝉守在殿外熄了灯,方要睡去忽而听见寝殿内传来婉媃阵阵痛叫。
忙不迭入内,见榻上湿了一片,云蝉懵懂不知事还愣着,只听霜若吩咐一声:“快去叫偏殿歇着的接生嬷嬷来,再去寻了白长卿,娘娘这是要生了!”
在经历了三个时辰的镇痛后,才有婴孩的啼哭声洪亮从寝殿内传来。
皇上正急得在正殿里摩拳擦掌,倏然闻听此声,心中一块大石才登时落地。
乳母用明黄色的龙纹云缎细心包裹好孩子娇嫩的身体,小心翼翼出了寝殿,见着在外候着的皇上与琳兰登时屈膝福礼:“小阿哥给皇上、德妃娘娘请安。”
皇上闻听消息欣喜若狂,琳兰亦欢喜的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二人齐齐凑上前,瞧着孩子哭声洪亮,生得天圆地方,小脸粉红一片,煞是惹人疼爱。
琳兰见过孩子后倒也未欢喜过头,顾着问了一句:“贵妃娘娘如何?”
乳母连声道母子平安,皇上这才回过神来,将孩子递还给乳母,赶着步子入内探望婉媃。
女子生产都是要入了鬼门关口走一遭了,婉媃初次产子更是吃力异常。
皇上来时,云蝉与霜若正伺候着她擦去额间汗水,白长卿更取了安神汤药来供婉媃服下。
皇上坐在婉媃身旁,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笑道:“婉儿,你为朕生了一个小阿哥。”
婉媃感触良多,含泪颔首,又探着头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乳母,皇上旋即会意,忙道:“快!让贵妃瞧瞧孩子!”
乳母将孩子抱到婉媃身旁,婉媃只瞧了一眼,整颗心都要化了去。
这么些年,受了这么些罪,遭了那么些算计。
如今自己可算得了子嗣。
偏还是个生得如此可爱的阿哥,一瞬,她只觉往后数十载的日子从此有了寄托。
皇上允婉媃自己拟定孩子的名讳,更天大的赏赐许了她将孩子养在自己宫中,不必挪去阿哥所。
这样的喜事,不必忍受母子分离之苦,令婉媃欣慰不已。
于是笑道:“若序齿,这一子该是皇上的十阿哥。皇子多从衣字旁,臣妾想从旁置一个‘我’字可好?是为胤䄉。臣妾不盼旁事,只希望孩子能平安长成,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便好。”
“胤䄉?”皇上重复了几声十阿哥名讳,笑意初绽:“极好的名字,朕亦喜欢!”
说着,命梁九功入内听旨晓瑜六宫:“贵妃钮祜禄氏,诞育十阿哥胤䄉有功,着特许皇子养育身侧。”
这样的旨意传遍六宫,任谁也知晓皇上是如何疼爱婉媃,她往后的风光,随着这孩子呱呱落地,算是彻底稳住了。
待皇上离宫往奉先殿上香祭拜列祖列宗时,琳兰忍了许久的泪水骤然决堤,上前执住婉媃的手道:“姐姐,咱们终于盼来这一日了。”
婉媃微笑颔首:“好好儿的日子,不哭了。”说着,又唤了云蝉与白长卿上前,吃力将他二人的手合在一起:“白长卿,本宫要多谢你。待本宫出了月子,也该让云蝉跟你出宫享福去了。”
云蝉面上一红,娇羞道:“娘娘......奴婢......”
她话未落,但见白长卿遽然跪地,连连叩首:“微臣多谢贵妃娘娘大恩。”
婉媃瞧他滑稽样,忙笑道:“你放心,本宫知晓你怕着皇贵妃知晓本宫平安诞子会对云蝉不利。即日起,本宫会令云蝉一步不离贴身跟在本宫身侧,不给佟氏半分动错主意的机会。本宫也会求了皇上的恩典,明明白白给你二人赐婚。如此若出了宫佟氏还敢作梗,皇上与本宫都不会放过她。”
这样大好的喜事,却惹了长春宫一片哭声。
喜极而泣,有时也是极暖慰人心的事儿。
只是这边厢的热闹,远比不上承乾宫。
婉媃平安诞子又得皇上看重的旨意传遍六宫,第一个坐不住的当属容悦。
她发狂似的将宫中能搬挪动的东西砸了个便,怒骂道:“贱人!竟同钮祜禄氏勾结一起,牵着本宫的鼻子走!以为本宫是傻子吗?”
雀珍忙上前拦着,焦急道:“娘娘可不敢闹大了动静,传出去要皇上以为娘娘心有怨怼,可要不好。”
容悦双手紧紧握拳,指尖嵌入肉里生生逼出了血。
她眸色阴冷看着菱窗外长春宫的方向,一字一句道:“他既然选了当一条护主的犬,就莫要怪本宫心狠手辣!”